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忙到凌晨五点多钟。 Q@e[5RA+]
回到家里,政文已经准备睡觉。 SUWD]k >PH
“你用不着拿荷包给我,我只是叫你看看荷包是不是留在家里。”他说。 6#}93Dgv4
“你没发觉我有什么不同吗?”我问他。 L_Q#(in
他爬上床,望着我,问我:“你的头发呢?” RjJU4q
“变走了!”我扮个鬼脸说,“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干吗把头发剪掉?”他 +^rh[>W
钻进被窝里问我。 W$JebW<z(
“喜欢吗?” MyJ4><oG
“没什么分别。”他随手把灯关掉。 z|G9,:9
“你没感觉的吗?那是一把你摸了八年的长发。” OQ :dJe6
我觉得男人真是最不细心的动物。 j9qREf9)
“告诉你,我今天赢了很多钱。”他得意洋洋地说。 f:zFFpP.j@
“你一向很少输。”我说。 ,3v+PIcMM+
他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说:“睡吧。” `=#01YX[0
“政文,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a m-b!l!q^
“要结婚吗?”他问我。 UH@as
“会不会有一天,你对我,或者我对你,也不会再有感觉?” 2:}fe}
“不会的。” U,/6;}
“你不会,还是我不会?” eLwTaW !C
“你不会。我一向很少输的。”他说。 QU{Ech'
“真的不要结婚?”他再问我一次。 r8xyd"Axy
“为什么这样问我?” * v8Ts
“女人都希望结婚,好像这样比较幸福。”他让我躺在他的手臂上。也许,我是幸 Z'pQ^MO
福的。 )oo~m\`
我们住的房子有一千九百多呎,在薄扶林道,只有两个人住,我觉得委实太大了。 3qH QX?a
房子是政文三年前买的,钱是他付的,房契写上我和他的名字。政文说,房子是准备将 d{et8N
来结婚用的。 ogM%N
政文是一间股票行的高级职员。 e]ig!G]
我开的欧洲轿车也是政文送给我的。 _ 7oV<
每个月,他会自动存钱进我的户口,他说,那是生活费。 k<w(i
k1bi
他是个很慷慨的男人。 8 9{HJ9}
花他的钱,我觉得很腐败,有时候,又觉得挺幸福。 =U
OLT>!
政文比我大十年,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 <VjJAu
他觉得照顾我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uBg 8h{>
而我,也曾经相信,爱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N@M
我有这个责任。 ?!w^`D0}o
已经够幸福了,我不认为要结婚才够完美。 6nDV1O5
也许觉得太幸福了,所以我把头发变走。 aI
zv
第二天醒来,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一定是买电暖炉时跟你靠得太近, c_{z(W"
给你传染了。 pDPxl?S
没有任何亲密接触,连接吻都没有,竟然给你传染了,害得我躺在床上无法起来。 d lH$yub
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滤过性病毒。 nM=e]qH
下午四点半钟,惠绚打电话来催促我。 Y**|N8e
“你还没有起床吗?开幕酒会五点钟就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4!$
M q;U
“我好像感冒。”我说。 a\kb^D=T
“给杨政文传染的吗?” ?&WYjTU]H
“不,不是他。” `Yc_5&"
开幕酒会上,惠绚打扮得很漂亮,她打扮起来,挺迷人的。政文和康兆亮是中学同 8$xPex~2
学,很谈得来,我是先认识康兆亮才认识惠绚的。那时惠绚刚刚跟康兆亮一起,康兆亮 l>lW]W
带她出来跟我们见面,我没想到她会留在康兆亮身边五年。 ?wMHS4
康兆亮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我从没见过有一个女人可以跟他一起超过一年。 nGZX7Fx5
他可以给女人一切,除了婚姻和忠诚。 J2GcBzRH
惠绚彷佛偏要从他手上拿到这两样他不肯给的东西。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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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铭石也来了。 8B!aO/Km
我的正职是经营一间布艺店,徐铭石是我的伙伴。 L;_c|\%
除了惠绚,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徐铭石油一个要好的女朋友周清容,她是外展社工。 dNY"]b
他们的感情一向很好,但是去年冬天,他们突然分手。 .=9s1~]
分手的原因,徐铭石一直守口如瓶,每当我想从他口中探听,他总是说:“逝去的 y$Zj?Dd#
感情,再谈论也没意思。” >1L=,M
他一向是个开朗的人,唯独分手这件事,他显得很神秘。 PZ:u_*Vu`
这一次分手也许是他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I^*'.z!4Q
自此以后,我也没见过周清容,从前,她有空的时候,时常买午餐来给我和徐铭石。 1`f_P$&Z_J
“你的新发型很好看。”徐铭石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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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你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 ^s7,_!.Pq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问我:“这个地方不觉得冷吗?” !2Dy_U=
我的脖子一定是很长了,不然不会这么多人关心我的脖子。 |ifHSc.j<
离开烧鸟店之后,我在时装店买了一条围巾。 sfp,Lq`
那是一张很大的棉质围巾,黑色底配上暗红色玫瑰,可以包着脖子和整个肩膊。 9z
m|Lbj
我的脖子果然和暖了许多。 m(D]qYwh
回到家里,我开着电暖炉睡觉。我的头痛好像愈来愈厉害。 X{Yw+F,j
第二天黄昏,头痛好像好了一点。 >QQ(m\a$
我换过衣服回去烧鸟店,反正坐在家里也很无聊。 KYJ1}5n
出门的时候,突然下着微雨,我本来想不去了,但是开张第二天,就丢下惠绚一个 (lA.3 4.p
人,好像说不过去。 VCNT4m
“你不知道有一个古老方法治感冒很有效的吗?”惠绚说。 Mro4`GL
“什么方法?” gLD`wfZR
“把你冰冷的脚掌贴在男人的小肚子上连续二十四小时,直至全身暖和。” )G^TW'9
“谁说的?”我骂她胡扯。 1F[L"W;r
“要是你喜欢的男人才行呀。”她强调。 bTmL5}n
“你试过吗?” ~KjJ\b)R
“我的身体很好,这五年也没有患过感冒。” ;:&?=d
“那你怎知道有效?” VBoMT:#
“我以前试过。”她自豪地说。 HCA{pR`
那似乎是一个很美好的经验。 -ML6d&cm
没想到这一天晚上会再见到你。 B,$l4m4
“欢迎光临。”我跟你说。 &znH!AQ0
你的感冒还没有好,你这个样子,根本不应该走到街上,把病菌传染给别人。 HgBJf~q~U
你抬头望着我,似乎不记得我是谁。 n[xkSF^)
原来,我在你心里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我真的不甘心,我长得不难看呀,你怎会 $BN15x0/:~
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买电暖炉?”我问你。 +\`vq"e
“嗯?” XR# ;{p+b
你记起我了。 6@;ha=[+
“不需要了。”你说。 TDK@)mP
“你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的?我们昨天才开幕。” wWW~_zP0
“这里是重新装修的吗?”你问我。 Q.-*7h8
“你以前来过吗?” *ck}|RhR
你点点头。 H{ M)-
“这里以前是一间义大利餐厅,曾经很热闹的,后来歇业了,这里也丢空了大半 L6:h.1 U$
年。”我说。 qX:B4,|ck
我发现你的鼻子红通通的,是感冒的缘故吧?这一刻,才有机会看清楚你的容貌, ,1n
>U?5
你的头发浓密而凌乱,是一堆很愤怒的头发。胡子总是剃不干净似的,脸上有很多胡髭。 !jX4`/n2
惠绚来问我:“你认识他的吗?” `qpc*enf0
“只见过一次,是买电暖炉时认识的。” MKGS`X]<J
“你好像跟他很熟。” ={(j`VSUX0
从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跟你很熟,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Q}%tt=KD
人。 Hy;Hs#
你拿了一袋药丸,放在桌上。 Y8s;w!/
“要热水吗?”我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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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9p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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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日本清酒来送药。 3&&+YX
“医生没告诉你,不该用酒来送药吗?” bPD)D'Hs
“我没有用酒来送药,我是用药来送酒。”你带着微笑狡辩。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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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看完医生之后回到烧鸟店,我也照着你那样,用半瓶日本清酒来送药。 ]o.vB}WsY
你知道,药太苦了,不用酒来送,根本不想吞,尤其是咳嗽药水,味道怪怪的。 Z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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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药吞下之后不久,我坐在烧鸟炉前面,视线愈来愈模糊,身体好像快要沉下去, jrJR1npB
只听到惠绚问我:“你怎么啦?” X'sEE
“我很想睡觉。”我依稀记得我这样回答她。 U)jUq_LX
惠绚、烧鸟师傅阿贡和女侍应田田合力把我扶下来。 _]#klL
惠绚哭着说:“怎么办?” =6nD0i9+
“叫救护车吧。”有人说。 8m=Z|"H@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是护士把我弄醒的。 u4'z$>B
“医生来看你。”她说。 O??vm?eo
我张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白袍,似曾相识的人,站在我面前。 'E]A.3-Mt
“你叫什么名字?”你问我。 Ng<1Sd|MV
“苏盈。”我说。 ~&G4)AM
你用听诊器听我的心跳,又替我把脉。 $`Nd?\$
“你吃了什么?”你温柔地问我。 '8`T|2
“我用酒来送药,不,我用药来送酒。”我调皮地说。 S0w> hr
“你吃了什么药?”你一本正经地问我。 MOz}Q1`a
“感冒药。” Y)HbxFF`/
“吃了多少?” W*T{,M@Y
我还在想,护士已经抢先说: -/{af
“你是不是自杀?” <HoAj"xf
自杀?我失笑。 q|#MB7e/
“吃了多少颗感冒药?”你再一次问我。 mMw;0/n
“四、五颗吧,还有咳嗽药水。” ma8wmQ9 JR
“没事的,让她在这里睡一会吧。”你跟护士说。 S)\8|ym6!
“我想喝水。”我说。 A=3HO\n5
穿着白袍的你,轻袂飘飘地离开了我的床边,听不到我的呼唤。 a<Uqyilm
我在医院睡了很香甜的一觉,翌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也是你。 9w^zY;Y
你跟昨天一样,穿着白袍,这一次,你的面目清晰很多了。脸上带着微笑,鼻子不 - V) R<
再红通通。 3P=w =~e
你的名牌上写着:秦云生医生。 z_SagU,\
“以后不要用药送酒了。”你一边写报告一边对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这种 <+E%E4
独特的方式来服药的。你可以出院了。” -e`;bX_N)
我真气,你是罪魁祸首呀。 -f>'RI95>
政文和惠绚来接我出院。 I lG:X)V%
“我昨天晚上来过,你睡着了。”政文说。 cy3ww})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呀。” @ RR\lZ
“你不是自杀吧?” R9dP ,<2
没想到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BA+_C]%ZJ
“她那么怕痛,她才不敢自杀。”惠绚说。 L'kq>1QWf
“原来那个人是医生吗?”惠绚问我。 r2eQ{u{nX
“他是个坏医生。”我说。 mBl7{w;Iv
教人用酒送药,还不是个坏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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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用水送服你开给我的感冒药,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整个人也 bkQ3c-C<
舒服多了。 mN1Ssq"B
我真笨,怎会听你的话用酒来送药? +uQ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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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你又来到烧鸟店。 |HbEk[?^s
你总是喜欢坐在后园里。 av' *u
“你没事吧?”你问我。 Wc'Ehyi;
“没想到那天病得那么凄凉的人竟然是个医生。”我笑说。 9;f|EGwZ
“医生也会病的,同样也会患上不治之症。”你说。 :EHQ .^
“急诊室的工作是不是很刺激?”惠绚走过来问你。 Ti= 3y497S
“从来没有一个脸上流着血的英俊的浪子,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美丽女子冲进急诊 " ~$$
室来,说:‘医生,你救救她!’”你笑着说。 1kFjas`g
“电影都是这样的。”惠绚说。 [8]m8=n
我站在旁边,没有开口,我也曾经做过这一种梦,梦中我为我的男人受了重伤,血 g()m/KS<
流披面的他,抱着我冲进医院急诊室,力竭声嘶地恳求医生:“医生,你救救她!” xPQL?.
那是地久天长的梦。 jXIEp01
死在情人的怀抱里。 p5*lEz|$
我没有告诉你,怕你笑我。 =MSu3<y,
在烧鸟店第三次见到你,是我去法兰克福的前夕。 m6n hC
你一个人来,幽幽地坐在后园。 X%4h(7;v
“一个星期来三次,真不简单。”惠绚说。 !Yh}H<w0
我曾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为了我而来。 pCt}66k}
“你一点也不像医生。”我说。 #)74X%4(
“医生应该是一个样子的吗?”你说。 !IAKVQ
“起码胡子该刮得干净一点,头发也不应该那么愤怒。” DX@}!6|T
你默默地坐了一个晚上,你似乎又不是为我而来。 FBYODw
“你明天还要去法兰克福,你先走吧。”惠绚说。 B=zMYi
我穿起大衣离开,街上有一个流动小贩正在售卖丝巾。 Q=+8/b
他卖的丝巾,七彩缤纷,我挑选了一条天蓝色的,上面有月亮和星星的图案。我把 nR'#s%Kj
丝巾束在脖子上。 *SZ>upg
我忽尔在人群后面看到你。 }iNY_I c
“医生,你也走了?” vjTwv+B"
“你的丝巾很漂亮。”你说。 Es;;t83p
“我喜欢星星。”我说。 \3^Pjx
“是的,星星很漂亮。” I'IB_YRL4
“秦医生,你住在哪里?” !<Z{@7oH
“西环最后的一间屋。”你说。 a$+#V=bA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我立刻拿出地图,寻找你说的西环最后一间屋的位置。 @d)a~[pm
我想,大概就是那一间了。我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你住的那一幢大厦。我在想, f5?hnt`m
哪一扇窗是属于你的?早上,政文还在睡觉,我没有叫醒他。徐铭石来接我一起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