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澡堂的男搓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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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西瓜皮/文
追忆那纯真的童年
那是一个没有热水器的年代
每逢腊月寒冬,澡堂子的生意就特别红火
父亲几乎每隔数日就会带我去巷口的‘大中华澡堂’泡上一泡。因为家中的小木盆和几勺热水已不能抵御三九天凛冽的寒风。
全票4元,半票2元,由于我年小,故每次都能享受那半票的优待。父亲则将我省下的两元钱拿到门口的小卖部换回一包香烟和几粒糖果,对此我从不介意。
澡堂子内外隔着堵一人多高的墙,但没挨着房顶,里面的热气一个劲的往外冒,就像母亲蒸包子时从蒸笼里逃出的白烟。儿时我一直认为澡堂子是一个可以把人变成包子的地方,里面还住着一个会赶皮包陷的奇怪大叔。
墙上开着一个大洞,用一块蓝布遮着,进进出出的人全得从那钻。父亲告诉我那是门,我却不以为然,心想这哪是门,这不和咱家墙根底下不知是谁开的个洞一摸样吗,母亲总是用碎布包着石子将那洞堵住,不让里面的人出来。这门却大了些,倘若让母亲瞧见一定会拿上家里所有的布料将它堵得严严实实。
靠着墙摆放着两排长凳,上面坐满了人,都是等着进去蒸包子的。洞口守着一个长相极恶的大爷,满脸花白的落腮胡子、一口黄牙,总是翘着个二郎腿、一手拿着一摞撕开口的票一手夹着支火红烟头的香烟,还时不时咧着嘴往地上吐一口浓痰,再用鞋底蹭掉。这是我在澡堂子里唯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反正我是不会搭理他的,只有父亲这样平素里邋遢惯了的人才会同他玩。我想要是被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像看见我撒尿和泥玩时一样,拿着笤帚追着他满院子跑。
洞里陆陆续续往外钻着人,一个个小脸红仆仆的,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衣物。轮到我和父亲进去了,恶人大爷撩开蓝布往里面瞟了一眼,然后支会着父亲让我们进去,嘴里还不忘大声嚷着“一大一小两位”,父亲拉上我走到恶人大爷面前,将两张票交到他的手里,这时我便学着恶人大爷的腔调喊上一嗓子“一大一小两包子进去罗”惹得众人一阵笑声,恶人大爷笑得最狂,我对着他吐吐舌头“哼!你就等着吧,哪天我把母亲领来,带你去王大夫那把你一口黄牙全给拔掉!”
澡堂子里又是一重天地,满是光着屁股的老少爷们,一个个赤条条地晃悠着。父亲和我找到了一个空间,学着他们样脱光了衣服,取出肥皂等物,又将衣物扔进挂在墙上的箱子里锁上,我则争着把系上钥匙的橡皮筋拢在自己的腕上,父亲却每每的叮嘱千万别弄丢了。
澡堂子最里面是一个大池,三三两两的泡着人,下饺子似的。我喜欢这个冒着热气的大锅,享受着被水煮的乐趣。父亲泡过一会便总会叫来那个赶皮的大叔,大叔腰间围着块白浴巾,和我们这些光腚子的不一样,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就像我家隔壁的张老师,母亲说张老师可能耐了,专教人学文化将来建设祖国,我反正不知道建设祖国好不好玩,但我觉得此时的父亲就被建设得不错,赶皮大叔叫他爬着他就不敢躺着,叫他躺着他就不敢爬着,比母亲还厉害,还不停地用裹上毛巾的手在他身上来回使劲的蹭。父亲看起来很难受,但每次被折腾完却总是很舒服的样。不由得让我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你们父子两都是贱骨头”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人家让你遭了罪你还乐,和傻冒同解。后来父亲告诉我那个赶皮的大叔是澡堂子里的搓背工。
一阵忙活后我和父亲就会去把一身的污垢用淋浴冲净,时不时的会从墙的另一边传出女人们嬉笑的声音,我就琢磨着她们为什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洗,这里不还空着几个位子呢吗,大池也大,这不浪费水么!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支吾着半天没搭理我,我便不依了,拍着墙对着另一边嚷着“过来一起洗嘿,我们这有空”父亲赶忙给了我一脚,还吓唬我说母亲也在那边,我赶忙就闭嘴了。
父亲经常出差,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便是随着母亲去澡堂子。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男人和女人是要分开排队的,大概是因为那个恶人大爷,女人们肯定都和我一样讨厌他。女人们不像男人,大多都不吸烟,她们磕瓜子吃花生唠家长。母亲很喜欢和他们凑热闹,谈论着我这件大衣多少钱你这条裤子哪买的,现在的毛线多少钱一斤,哎~这个男娃真俊,说就说吧还用手捏我的小脸,不过也不是白捏,有时我还能得到点瓜子什么的,对此我也没太计较。
女澡堂里大致也是一样的,也都是光着屁股,不过没有男澡堂子那么吵闹,更没有赤条条趟着台步学唱大戏的。母亲带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白白净净的屁股,我心想都这么白净了还用得着洗吗?这不是糟践水吗,我忽然又想起了男澡堂给人搓背的师傅,于是开始寻找着他的身影,但怎么也寻不着,再细想想也对,女人们皮都嫩得紧,被他那么一搓还不得没下锅就漏了馅。女澡堂里不仅没有搓背的师傅,还没有大池~我便觉得很没有意思,这哪能叫澡堂子呢。越想我便越发希望父亲早日归来……
儿时我有一个梦想,我要盖一个很大的澡堂子,在女澡堂子里也弄一个大池,我没日没也地在里面戏耍,也不用干活,倘若硬是叫我干活的话,我只做那女澡堂的男搓背工。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