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顶楼的天台边缘。 drc]"6 k
最后一抹夕阳染红了她洁白的裙子,苍白的她仿佛忽然有了血色,笼罩在一轮金黄色的光环中,那么安详。 l[D5JnWxt
微凉的风灌进她的群摆,如荷叶一般膨胀起来,她轻得似乎要飞起来。白色的裙子依旧是她钟爱的棉布的质感,将她瘦弱的身躯层层包裹,恩赐温暖。 IxQ(g#sj_k
她微笑,默念:“夜。你一定要幸福。” ]gHi5]\NC
纵身、飞翔。 C%l+<wpXO
她下坠的姿势如同一朵优美绽放的莲花,那么美丽。 a\BV%'Zqg
夕阳西下,世界沉寂,万物终归苍白。 WzwH;!
唯有她,灿烂开放。好象一朵开到昂扬的玫瑰,殷红得令人羡慕。 Cj6+zJ
“双生花,勿枯萎。夜,你要手握我们的生命坚强下去。” Xbp~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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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却又碰巧来到这个世界。只是碰巧,或是说偶然。当她的母亲发现她的存在时,已经太晚。医生说,如果现在将孩子拿掉,必定会伤及子宫,她才没有被扼杀于母体的羊水之中。 <@puWm[p
她没有父亲。并非她的父亲抛弃她和她的母亲与谁谁谁私奔而不顾她们母女二人死活,也并非他在某一天突然间死于非命,从此与她们人海黄泉永世相隔再也不见。 9h$08l
只是,只是因为连她的母亲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V{yP/X
她的母亲是一个坏女人。她是坏女人的附属物。从出生起,这便成为一生的印记,永远无法拭去。 !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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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着一个奢华的家——或许这不叫家,只是一个栖居的空壳,有着靓丽的服饰,有着种种足以令她在同龄人中骄傲的一切,她依然孤独。 2Vn~o_ga
自言自语。自说自话。旁若无人。仿佛疯狂。 D%+cf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顶楼的天台边缘,神色漠然地俯视街上来回穿梭的人群——仿佛疲于奔命的蚂蚁。整个下午,或是一整天,一直到夕阳完全淹没在高楼切割出的破碎的天空中,乐此不疲。 )*w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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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热爱着夕阳,只因它是这世界上最美丽与绝望的事物。 -J<{NF
如果某一天,可以如此壮观地消亡,那么也算一种完美。她对自己说。 c\\'x\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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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在走,从一个城市穿梭到另一个城市,无休无止。 :p@.aD5
她在寻找,寻找什么遗失了的东西。可是一并遗失的,似乎还有记忆。 `3C dW
不能停下,不能停下。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如果停下,仿佛又将遗失更多的什么。 dpPu&m+
走。走。走。 T|o ]8z
常常从城市的中央穿过,看着那些灯红酒绿,却觉得满目荒凉。 }CCTz0[D"
寂寞是疯狂滋长的野草,大片大片地蔓延,无可遏制。 2`?58&
随身物品很简单,衣服,记事本,钢笔,信用卡,照相机与一些零碎的必需品。文字与拍照几乎是旅途的所有。 8NJxtT~0c~
白天,她热切地拍下一切,那些病态却美丽的事物。高楼,汽车,冰淇淋,气球,霓虹灯,衣服,游乐场,人,以及自己,欣赏他们变成静止的植物,永恒地定格在那一张张胶质底片上。 a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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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那些寂寞便蠢蠢欲动成文字,在黑暗中无声舞动。她用浓烈的红色或碳素墨水书写,在一本很厚的皮质记事本上,这种质地让她觉得安全。偶尔也会流落到一个偏僻的小网吧,闲杂肮脏,却令她觉得真实与镇定。她会寻觅一个靠窗的位置待上一个通宵,听着安静的音乐,写写博客。 z{N~AaY
她的博客几乎不为人知,浏览量很小。偶尔有一些冒冒失失的好事之徒会无意闯进,窥探一番后悻悻离去。 Fzc8) *w
城市的寂寞太过泛滥,每个人都会用别人的寂寞来填补自己的空虚。 eq!>~: #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记录什么。也许,那不过是孤独与文字碰撞的产物而已。 RiPxz=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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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亲给她取名为夜。 O_kBAC-|R(
从小,她亦只愿隐匿在自己的阴影之中,神色黯然。 '=Z]mi/aw
她的母亲依然出入于形形色色的场所之中,衣着高贵华丽。即使已经逐渐苍老,却也掩盖不住她风韵犹存的身姿与容貌。 |K(2_Wp
她给予她的,只有物质与金钱。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灵魂残缺,于是更加孤僻与自卑。 5(+PIKCjC
她拒绝去爱或被爱,拒绝任何温度,看不见伤害,却是刻骨的疼痛。 L^{1dVGWNa
灵魂的缺失往往比肢体的残缺更加可悲。 5!b+^UR;z
她是绝望的忠实信徒。即使看到初生的花蕾,也只会迅速想到它们枯萎的残败丑态。那么令人沮丧。 +'ZJ]
她常去一家叫做“暖”的酒吧。大抵只是因为它的名字,让她寻找到某些从未有过的东西,填补那份残缺,尽管有些虚幻与无力。 =,])xzG%
每一次去“暖”她只点一种酒,Blood Mary,血腥玛丽。那种鲜红的液体仿佛有种致命的魅惑,令她沦陷,无法自拔。 x/B1\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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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躲藏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看着碟片旋动,叫嚣着复杂,伴着迷离的声色流淌,然后看见肮脏的汁液渗出,颓靡。 #aeKK7[
总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绝望吞噬掉。她忽然沮丧地想到。 aJ{-m@/5
她是一朵颓靡的花,还未绽放,就已凋零,残缺地滴着血。 WEnI[J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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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头越来越重,压在纤细的脖颈上快要窒息。是不是记忆越来越多,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可是她不能丢弃,不能忘记,那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如果遗失,将永世无法善终。 +}.~"
只能任凭它们一点一点地腐蚀她的身体。 l@irAtg4
她开始耳鸣,头晕,仿佛所有的隐疾刹那间暴露无遗。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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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力气再走,消耗得精疲力竭。 d5z=fH9
也许是上天要我遭遇什么。她决定停留,在这个同样喧嚣的城市。 T@ 4R|P&{)
这座城市与别座大同小异,不过亦是神色麻木的人群与夹杂着金属气息的生活。 "?X,);5S
看过太多的苍凉病态,她早已学会保持缄默。其实语言大多是苍白无力的,她早已不热爱这项与生俱来的能力。 5{"v/nXV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城市的护城河边,有许许多多的萤火虫。她始终喜爱着这种小生灵,它们仿佛带着厚重的神秘感,令人痴迷。那忽明忽灭的灯火似乎预示着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尽管路途未知而遥远,却从不破灭,如阳光般予人希望。 +QZ}c@'r
她从未绝望,如同一朵温暖的花,花开不败。 W0 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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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独自坐在天台边缘。 hb. ^&
夕阳穿过她瘦弱的脊背,与她同生,不分离。背向照射的夕阳使她失去投影,影子好象从高楼上摔了下去,四分五裂,满地都是疮痍的黑色碎片。 u^4$<fd
她想,也许这也算飞翔。 6L!/#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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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做梦。 $SOFq+-T
以往精力充沛的她仿佛突然间被抽空,退化得相当虚弱。无数梦魇趁虚而入,混乱且使她感到无限恐慌。她常常在半夜忽然醒来,而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头大汗。 x<'<E@jpU;
似乎总是从很高的地方坠落,殷红殷红的血逐渐蔓延,直到淹没整个梦境。她在一片血红色的海洋中窒息,无法动弹,惊魂不定。 sO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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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想念“暖”,因为那影子的飞翔寂寞得有些发寒。 */6lyODf
她想念Blood Mary的味道,非常非常。 ~z kz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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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夕阳下,试图晾晒潮湿的灵魂。那家名为“暖”的酒吧,让她忽然镇定。 Q;xJ/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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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了“暖”。 KPrH1 [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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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了“暖”。 9R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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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一个女子,纯粹而干净,不若从前看过的任何一个女子,媚俗或工于心计。她的眼睛是湖泊,又仿佛有星光坠落,刺破宁静,折射星辉。涟漪浮凸,似有天使的影子逆光降临,静默,唱颂赞歌。仿若一朵盛大而饱满的花朵。 "}x%5/(
她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是从未有过的安全与温暖。好象前方突然出现光亮,路途不再黑暗与孤单。 KDS}"/
她有些想哭。 @g5qc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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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凝视着她的她。 b]b+PK*h
她看见了她荒芜而绝然的眼神,那是一朵华美的花,却因失去水分而凋谢枯萎。她的眉下有若隐若现的泪痣,却看不见一丝眼泪的痕迹。 6dncUfB
她忽然间心疼起来。 f}t8V% ^E
她想,终于找到她了。如释重负。 bP Q=88*
她对着她微笑。她的寂寞终于死去。 8D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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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调酒师调了一杯Blood Mary。第一次没有躲在角落,安静地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细细品尝。 "U-dw%b}b
她想,她看见她在对她微笑。 ntntB{t
童年晦涩的记忆突然倾泻,占据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终于失声哭泣。 jx{wOb~oO)
酒吧的嘈杂恰如其分地将她的哭泣隐匿,没有人看见。 :>y;*x0w
除了她。 v&qL r+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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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她突然间哭了起来。 rS!M0Hq>t
她的双肩不住地颤抖,仿佛多年的委屈与恐慌在一瞬间得以释放。她像一个在马路上与母亲走失的孩子,难过得歇斯底里。 FuM:~jv
注视着她的哭泣,她的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跌落得四分五裂。 3yrb7Rn3
她起身,坐到她的身旁,抱住了她。 P-/"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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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9iC 4P
她曾以为自己无法接受任何温度,可是她的拥抱如夕阳般温暖得恰到好处,丝毫不会灼伤她。 3$_JNF`
她在她的温度中,渐渐融化,那些冰冷与黯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碰即碎的脆弱。 aJQzM
她就这样睡着了,在她的怀里,如婴儿般安眠。 U=WS]
她一直抱着她,试图给予她世界上最好的温暖。她知道,除了自己,谁也无法带给她。这是千百年的早已注定,这是宿命。 N8iLI`
睡吧。亲爱的,夜。 .I?~R:(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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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抱着她,彻夜不眠。 !FwNq'Q8$
她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轻轻叹息:若是可以早些找到她,那该多好。 NBL%5!'
散落天涯的记忆逐渐恢复,连结成一条长长的完整的线,她被她的萤火虫牵引着,恢复了所有记忆。 \zcR75
她与她,与她们。 THlQifA!
其实她一直试图寻找的,只有她。 |BUgsE
她们是彼此缺失的灵魂,只有遇见彼此,才能完整。 :(\JY?+w
夜。若有来世,早点遇见。 = N;5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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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她的怀抱中苏醒。眼角仍残余泪痕,那颗隐隐的泪痣如一颗新鲜的果实,被泪水滋润得光亮。她看着身边的女子,感到安定。 D4\[D8pD
她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大片大片的阳光,金黄的向日葵花海。它们手挽手地站在阳光下,脸庞上绽放着虔诚的愿望。它们的种子饱满得像要溢出爱来,那所有所有的温暖开的流光溢彩。 ?qb35
她觉得那个场景很熟悉,却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记忆。 Y1ks'=c>
它是什么。它是什么。 l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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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她醒来,便起身离去。 *7E#=xb
她说,再见,夜。 Y]7503J
她想,她们不会再失散,永远不会。 d@p#{ -
她走到一条莫名的街道上,心中却忽然抽痛,一种浓烈的不祥之感瞬间降临。 2]<.m]
而后,是痛,遍及全身。身体,四肢,左心房,右心室,全都协调地痛了起来。 19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