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富”是近来媒体上曝光率很高的一个词,也是社会上争论比较激烈的话题。话题热门说明关注的人很多,争论激烈说明双方均未取得压倒性优势。
争论的焦点有两个:中国人该不该仇富?中国人有没有仇富?
让我们先为仇富下个定义:仇富决不会是仇视财富,即使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仇视的也不是那五斗米,而是取得五斗米的憋屈过程——没有谁和钱有仇,真正仇视财富的人太少,不足以代表中国人。
那仇富指的是仇视富人吗?是的。
“富人”的概念太模糊,我们姑且采用传统的百万富翁或者千万富翁的说法。据报道,中国大陆流动性金融资产超过一百万元人民币的有300多万人,超过一百万美金的有23万人。请注意,以上统计不含自用住宅、轿车等固定资产,因而前者可以看作真正意义上的百万富翁,后者可以视为千万富翁及亿万富翁。千万元以上级别的富翁总量太少,普通人在生活中鲜有机会接触和感受他们,因此我们把富人定义为那300多万个百万级以上富翁吧。
中国人该不该仇富?
许多富人,是戴着人民公仆帽子的官员,利用人民赋予的权力,贪污腐败、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以权谋私、索贿受贿……有的甚至连救灾款、扶贫款、养老金和党费都敢贪污;有的安排家属去掌管国有企业,年薪百万以上;有的热衷于大型工程招标、或强压银行向指定单位贷款,一个批条收益以十万百万计,比如成克杰,一个电话过去,几千万元就到手了;有的喜欢插手国有企业转让,把价值一亿的以五千万元贱卖,自己捞个一两千万;有的把家属转移到国外,然后一次带着以千万、亿为单位的赃款外逃,使中国每年的外逃资金达到惊人的100多亿美元……国有资产属于全民所有,面对这些侵吞、蚕食、转移国有资产的败家公仆,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攀附权贵,收买腐败官员,牟取不正当利益。有的专业制造豆腐渣工程和王.八.蛋工程;有的利用城市改扩建之机,掀起新一轮的圈地运动,大肆损害城市和农村被拆迁户的利益;甚至擅自更改规划、囤积和炒作土地、组成炒房团、控制房地产舆论,人为地抬高房价,制造了占中国富豪百强40%的房产大鳄的同时,却使老百姓沦为房奴;有的把银行贷款变成呆帐坏帐的同时,使自己和勾结的官员成为巨富;有的掠夺性开发矿产资源,造就无数千万级煤老板和其他矿老板的同时,造成大量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有的借口改组改造国有企业,却在中饱私囊之后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和大量工人下岗;有的利用股市信息不对称,操纵股价,坑害股民,大发股市财……这类富人损害了民众的切身利益,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是靠偷税漏税发家致富的,这也是富人们把各类富豪排行榜视为“屠龙榜”的原因——他们的财富见不得光。想想看,身家都几十上百个亿了,查查缴税记录居然比年销售额不足亿元的国有企业低得多,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赖昌星之流一船走私货,国家的关税不知流失几许?房地产大鳄占据富豪排行榜百强的40%,但作为国家支柱产业之一,在500家纳税大户中,排名前300位的没有一家是房地产企业;至于富人们通过把利润全部纳入其公司营业收入的“高招”,来逃避个人所得税,更是使工薪阶层变成了缴纳个税的主体,使个税变成了“劫贫济富”的逆向调节;最可恨的是那些先在国内捞足了钱,再办个海外护照变为假洋鬼子,把国内赚到的钱经过一次出境游以后变成外资,享受各种税收优惠——屁大的英属维尔京群岛居然是我国第二大外资来源地,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是为什么?这类富人偷逃了属于全民所有的税收,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由垄断行业荣誉出品,电力、电信、石油、烟草、公路收费……等等垄断行业的灰色收入已经高到国人神经不能承受之重。想想看,一个半文盲就可以胜任的电力行业抄表工,居然以十万的年收入傲视30%的两院院士;与此同时,许多垄断行业却借口亏损,不断提高其垄断产品的供应价,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财富来自于歪门邪道。有的大量制假售假,把全国、东南亚、俄罗斯和东欧都作为原始积累的战场,大大损害了购买者的利益、败坏了中国货的名声;有的逼迫员工无度加班,残酷剥削剩余价值;有的拖欠农民工工资,侵吞他们的血汗钱;有的不顾矿工的死活,制造了多少矿井冤魂;有的上马假广告,制造真实的谎言骗人钱财;有的流水线盗版,侵害知识产权,损害中国人形象……面对这类让人想起“资本来到世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的富人,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出产于神圣的教育与医疗行业。有的利用教育体制改革之机,大肆乱收费,把“太阳底下最神圣的职业”变得铜臭味十足,同时使许多优秀的孩子上不起学;有些所谓专家级教授,为了几个臭钱,制造舆论,在抬高房地产价格和操纵股市的事业中为虎作伥;有的与医药代表相勾结,只开回扣高的药,大大抬高了医疗成本,使老百姓不敢生病。这类富人与房地产商同心协力建成压在中国人头上的新三座大山:房子、教育和医疗,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穷奢极欲,使中国成为世界第三大奢侈品消费国。1.3亿元的上海紫园别墅、山西煤老板一次性团购20辆单价150万元的悍马车、166万元的温州吉祥车牌、36.6万的西安满汉全席、31万元的昆明天价月饼、18万元每桌的年夜饭、50万元的狗项链、38万元的黄金浴缸……这些炫耀性消费极大地刺激着民众的自尊,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素质低下。不断见诸媒体的宝.马.车.撞.人案、宝马车主打人案、以及富人嫖娼、包“二奶”、豪赌、斗富、开处、吃人乳宴、女体宴;还有一些黑社会性质的富人,欺行霸市,恃强凌弱,坑蒙拐骗,偷盗抢劫,敲诈勒索……更有甚者,某些富人还经常在媒体上污蔑民众素质低下,说民众受到伤害错不在富人,而是改革的代价。真是乌鸦反诬天鹅黑,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许多富人,不知慈善为何物。中华慈善总会曾做过一项统计,该会所获捐赠的70%都来自国外和港台地区,内地富豪的捐赠不到15%;在富豪榜上排名100强的人,极少上得了慈善榜100强;媒体上刊载收养弃儿的,经常是拾破烂的穷人……对比陈嘉庚、霍英东、邵逸夫等华人富豪的乐善好施,看看这类不知道反哺社会的富人,中国人为什么不仇富?
中国人有没有仇富?
仇富心理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古代先哲说民众“不患寡而患不均”,历次农民起义几乎都提出“均贫富”之类的口号;《水浒传》能成为深受人们喜爱的四大名著之一,与梁山好汉把“劫富济贫”视为“替天行道”,迎合了人们某种价值取向有关;两千多年前,《孟子》上说:“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就是说要想致富就别讲仁义,讲仁义就当不了富人。民间谚语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不穷千家,不富一家”、“发财一家,苦死万家”、“穷生虱子富生疮”、“钱多必遭天祸”、“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黑心做财主,杀心做皇帝”等等,都对富人极尽丑化、诅咒之能事,可见传统文化对富人缺乏正面宣传。
近现代最著名的仇富事件莫过于德国人屠杀和掠夺犹太人;中国人印象深刻的应该还有九十年代印尼排华事件,以及菲律宾层出不穷的绑架华人富豪事件……
但人类社会走向文明的历史,就是人类不断克服自身劣根性的历史。
因而人们通过反省自己不富是因为不够勤奋、富人的财富来自于“既能当老板,又能睡地板”的艰苦打拼和厉行节俭、富人自身或者富人的先辈曾经为了这些财富付出过巨大代价……等等原因来化解心中的仇富情结,法律也以保护私有财产等方式约束人们的仇富行为。也就是说在道德和法律的层面上,人们一直在理智地化解和抑制仇富心理,主观上人们并不想仇富。
但是随着社会上出现了太多的腐败致富、垄断致富、造假致富、走私致富和偷漏税致富以后,这一类富人付出的致富成本太过低廉,而且往往为富不仁。随着信息技术和新闻自由的不断进步,这些非法的、不道德的致富行为都逃不出公众的视野,人们就会产生一种“相对剥夺感”,不能接受上述那些不公平因素、非竞争性因素导致的贫富差距。对此,无权无势的民众虽然无奈其何,但骂骂娘总会好受些,内心深处的不满日积月累,逐渐就升级为仇富心理。如果公平公正地评选公众最讨厌的十个中国人,入选的应该大多是富人。
但对于通过勤劳致富、高科技致富、经营管理才能致富、以及奥运冠军、姚明、刘翔、成龙、超女等等能够使人们感到快乐和自豪的公众人物致富,大众抱有非常宽容的态度,甚至还会为了刘翔1000多元的工资条叫屈,或是为了姚明没拿到NBA顶级工资鸣不平。由此可见,民众能够接受市场经济导致的合法的贫富差距。如果公平公正地评选公众最喜爱的十个中国人,入选的应该大多数还是富人。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已经成为全民共识的今天,中国人并没有从整体上仇视富人,甚至许多富人还是大家的偶像,但对于那些不正当致富、为富不仁的富人的确没有好感。如果这也算仇富的话,这种仇富不能证明中国人的劣根性,只能证明中国人疾恶如仇。
要问中国人何时才不仇富?答案是等到建成共同富裕的小康社会,大多数中国人成为中产阶级的时候;等到法制完善到非法致富比跳火坑还危险的时候;等到舆论强大到不道德致富者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等到建立了起点公平、机会均等的社会秩序,穷人可以通过奋斗成为富人的时候;等到富人敢于曝光财富来源,敢于出自传,敢于争作民众偶像的时候;等到大多数富人乐善好施,以慈善回馈社会的时候;等到每个人要成为富人都需要付出同等代价的时候……我们相信这一天终究会到来,我们看见这一天正向我们缓缓走来,我们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