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永福路,闹市中鲜有车流的一条偏僻小路,这座城市风头最劲的富豪私人会所座落于此。在一个秀场派对上,上演了这么一出情景剧。
打扮精致的名媛和西装笔挺的绅士,端着高脚杯,互相浅尝辄止地打着招呼。照例是客套的问候,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士,掏出名片,title是以他名字命名的律师事务所;一名神秘美女,没有名片,却是这里需要年费2万的会员。
男士看着show,开始了两人的对话:
“这一季的衣服好像有点沉闷哦。”
“我也觉得不灵,那么你平时都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呢?”
“ARMANI、ZEGNA什么的,裁剪不错。反正有几套换换也就可以了。”
“咦,这么巧啊,我也老喜欢ARMANI的哦!”
酒杯轻轻碰过,一对璧人到了散场的时候。美女问律师开什么车来的,律师说,因为门口不好停车,所以要走一段路的;见律师不甚热情,美女只得怏怏离去,她已经错过了公交末班车的时间,只能在寒风中叫车。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辆突突响的助动车飞驰而过——没错,正是ARMANI律师……
每天在中国,不知道要上演多少场这样“现实照进梦想”的肥皂剧。缺乏成熟心智与独立精神的男男女女,以为通过半洋不中的讲话和往身上贴金抹银,就是这个“IN时代”的王道。
《穿普拉达的女王》这部电影最成功的,不是因为将Prada这个品牌搞成一个盛气凌人的魔头的代名词而强化了品牌力量,而是——人们非但没有退缩于女魔头的钢叉,反而在受虐之后焕发了对时尚产业的神圣向往;再加上一些早已入门的师傅级时尚传媒人,趁着东风在自己的博客上貌似不经意地说着“在巴黎下午的慵懒阳光里喝咖啡”之类拗造型的话,更是激发了人们想要跳进这“火海”一试痛并快乐着的勇气。
反正就我所知道的,这一年,主动要求去时尚生活编辑部的实习生数量空前之多,而同时,新闻部却门可罗雀——大概这年头,新闻理想真的还不如品牌包包上的一个拉链值钱。但是如果他们有机会进到中国的大多数时尚编辑部办公室一睹真容,估计会三思一下了。那里没有整橱的新季衣服供你随时挑选,没有24小时待命的妙手回春的造型师。编辑省下一个月工钱只为一只打五折才勉强买得起的名牌包;领导倒不“魔头”,这是因为奢侈品品牌在中国高姿态的卖方市场形象,使得一些不强势的时尚媒体连举举小钢叉对他们指手划脚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呼风唤雨了。
曾经听到一个非常黑色的黑色幽默:某实习女生在一个时尚媒体干了不到一天就撤退了,走的时候据说泪流满面,用哽咽的语气说:“没想到这么出色的一本杂志,竟然出在办公条件如此恶劣的一个地方……”这个有着相当浓厚过度演绎痕迹的版本,其实倒是说出了一个真理——蛋那么好吃,如果你非要找到那个下蛋的鸡而以为鸡也同样长得如花似玉的话,多半是会失望而归的。
这就是中国大城市目前的“奢侈文化”,虽然人人可以报出几个品牌的英文名字,拼写也绝对正确,平时杂志、电视、商场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间一长,还真以为自己对奢侈品就是触手可及了。但是真正拥有它们的,是那些不谈奢侈品的人;而拥有了它们的人,又有几个了解了奢侈品深厚的文化与渊源呢?每一个奢侈品牌都是时间与智慧历练的结晶,当我们先富起来的人们试图用几件烧钱的物件来宣告自己经济与社会地位的提升的时候,其实是走入了一个以物论物的低级圈子。这年头,谁都有几样当家的超出自己正常消费水平的奢侈品,但是奢侈的最高境界根本就不是物质的,而是无形的东西,要我说,它就是——时间。
同事在没有任何突发事件的情况下,辞职了。他还年轻,有一天发现自己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却不能做自己认为最美好的事。最近上了他的博客,发现泄愤的内容没有了,大片人迹罕至的空灵的自然风光,占据了他博客的主要空间。
我相信,他现在真正是过着奢侈的生活——不用再把时间耗费在寻找被采访者直至与被采访者就采访时间和内容讨价还价的、他认为是人生最无聊的事情上了,而不用做这件无聊事之后,生活中所有的不快症结仿若多迷诺骨牌一般被统统推翻,一直存在于想象中的仙境生活随之展开图景,他可以随时出发去到向往的一个美景,今天累了就闷头睡一天,在阳光午后的咖啡馆里泡着看书。
当然,只要有一支笔,他自有办法解决成为仙人的基本前提——实现财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