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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安的短篇~~~~七月和安生 (男生可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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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楼道
七月和安生  ]'`E  
GPGE7X'  
作者: 安妮宝贝 B ytx.[zbX  
6,A|9UX=`  
~PI2G 9  
  七月第一次遇见安生的时候,是十三岁的时候。 54CJ6"q  
|ZL?Pqki  
  新生报到会上,一大堆排着队的陌生同学。是炎热的秋日午后,明亮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花。突然一个女孩转过脸来对七月说,我们去操场转转吧。女孩的微笑很快乐。七月莫名其妙地就跟着她跑了。 \c -m\|  
MzD1sWmK  
  很久以后,七月对家明说,她和安生之间,她是一次被选择的结果。只是她心甘情愿。 755,=U8'wi  
7-``J#9=  
  虽然对这种心甘情愿,她并不能做出更多的解释。 =nGFLH6)  
O|V0WiY<  
  我的名字叫七月。当安生问她的时候,七月对她说,那是她出生的月份。那一年的夏天非常炎热。对母亲来说,酷暑和难产是一次劫难。可是她给七月取了一个平淡的名字。 R(d<PlZ  
16zReI(  
  就像世间的很多事物。人们并无方法从它寂静的表象上猜测到暗涌。比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或者他们的离别。 DxV=S0P  
4LKpEl.=  
  而安生,她说,她仅仅只证实到自己的生命。她摊开七月的手心,用她的指尖涂下简单的笔画,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那是她们初次相见的景象。秋日午后的阳光在安生的手背上跳跃。像一群活泼的小鸟振动着翅膀飞远。 hhze5_$_  
UPI- j#yc  
  那时候她还没有告诉七月,她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她的母亲因为爱一个男人,为他生下孩子,却注定一生要为他守口如瓶。七月也没有告诉安生,安生的名字在那一刻已在她的手心里留下无痕的烙印。  SvT0%2  
9h amxi  
  因为安生,夏天成为一个充满幻觉和迷惘的季节。 z.Ic?Wz7  
/[<F f  
  十三岁到十六岁。那是七月和安生如影相随的三年。 3'Y-~^ml|  
H-PVV&r   
  有时候七月是安生的影子。有时候安生是七月的影子。一起做作业。跑到商店去看内衣。周末的时候安生去七月家里吃饭,留宿。 w6i2>nu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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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路上都要手拉着手。 (N}-]%#  
hBjU(}\3  
  七月第一次到安生的家里去玩的时候,感觉到安生很寂寞。 c,xdkiy3  
2%sZaM  
  安生独自住一大套公寓。她的母亲常年在国外。雇了一个保姆和安生一起生活。安生的房间布置得像公主的宫殿,有满满衣橱的漂亮衣服。可是因为没有人,显得很寒冷。 1ysfpX{=  
TP rq:"K  
  七月坐了一会就感到身上发抖。安生把空调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她说,她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就这样。然后她带七月去看她母亲养的一缸热带鱼。安生丢饲料下去的时候,美丽的小鱼就像一条条斑斓的绸缎在抖动。 Jh3  
+6#$6hG  
  安生说,这里的水是温暖的。可是有些鱼,它们会成群地穿越寒冷的海洋,迁徙到辽阔的远方。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家。 u%~'+=  
Y"H`+UV  
  安生那时候的脸上有一种很阴郁的神情。 hSm?Z!+  
z2iMpZ  
  在学校里,安生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孩子。言辞尖锐,桀骜不驯,常常因为和老师抢白而被逐出教室。少年的安生独自坐在教室外的空地上。阳光洒在她倔强的脸上。七月偷偷地从书包里抽出小说和话梅,扔给窗外的安生。然后她知道安生会跑到她的窝去看书。 [kg?q5F)  
0f6o0@  
  那是她们在开学的那个下午跑到操场上找到的大树。很老的樟树,树叶会散发出刺鼻的清香。 @G" nkB   
MY,~leP&  
  安生踢掉鞋子,用几分钟时间就能爬到树杈的最高处。她像一只鸟一样躲在树丛里。晃动着两条赤裸的小腿,眺望操场里空荡荡的草地和远方。七月问她能看到什么。她说,有绿色的小河,有开满金黄雏菊的田野,还有石头桥。一条很长很长的铁轨,不知道通向哪里。 rGP;0KtQ  
E`o_R=%  
  然后她伸手给她,高声地叫着,七月,来啊。七月仰着头,绞扭着自己的手指,又兴奋又恐惧。可是她始终没有跟安生学会爬树。 >qo!#vJc a  
wa8jr5/k"  
  终于有一天,她们决定去看看那条铁路。她们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暮色迷离,还没有兜到那片田野里面。半路突然下起大雨。两个女孩躲进了路边的破茅草屋里。七月说,我们还是回家吧。安生说,我肯定再走一会就到了。我曾发誓一定要到这段每天都能看到的铁路上走走。于是大雨中,两个女孩撑着一把伞向前方飞跑。裙子和鞋子都湿透了。终于看到了长长的铁轨。在暮色和雨雾中蔓延到苍茫的远方。而田野里的雏菊早已经凋谢。 x/DV>Nfn  
@3.Z>KONx  
  安生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雨水。她说,七月,总有一天,我会摆脱掉所有的束缚,去更远的地方。 M-nRhso  
zMv`<m%  
  七月低下头有些难过。她说,那我呢。安生说,你和我一起走。 a;xeHbE  
ZAr6RRv ^  
  她似乎早替七月做好打算。 X"!j_*&ED  
W3,r@mi^s7  
  初中毕业,16岁。七月考入市里最好的重点中学。 .;4N:*hY  
KnkmGy  
  安生上了职业高中,学习广告设计。 ,^([aK  
},8|9z#pyB  
  七月成为学校里出众的女孩。成绩好,脾气也一贯的温良,而且非常美丽。她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虽然作文常常在比赛中获奖,但是她知道真正写得好的人是安生。她们曾借来大套大套的外国小说阅读,最喜欢的作家是海明威。只是安生向来不屑参加这些活动。 b*n3Fej  
wH ,PA:  
  而且她的作文总是被老师评论为不健康的颓废。 EHwb?{  
#c:s 2EL  
  没有安生陪伴的活动,七月显得有些落寞。文学社的第一次会议,七月到得很早。开会的教室里都是阳光和桂花香,有个男孩在黑板上写字。七月推开门说,请问。然后男孩转过脸来,他说,七月,进来开会。他的笑容很温和。  Zi~.  
)/jDt dI  
  苏家明是七月16岁以前包括以后看到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Qh+{H*.  
rRRh-%.RU  
  七月开完会忍不住对安生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安生说,我不会喜欢男人。杜拉斯说,除非你非常爱这个男人,否则男人都是难以忍受的。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烟来抽。安生已开始去打工。她对学习早就丧失了乐趣。 VW*%q0i-  
6{I7)@>N   
  她去麦当劳做计时工,去酒吧做服务生找老外聊天,去美院学习油画。她迫不及待地就想摆脱掉寂寞的生活。只想不断地经历生命中新鲜的事物和体验。为了和一帮美院学生一起去山区写生,她逃了学校1个月的课。学校因此要把安生开除。安生的母亲第一次出现。摆平安生惹下的祸。还专门和七月见了面。 $VmV>NZ  
Gd 4S7JE  
  她穿缝着精致宽边的缎子旗袍,戴着小颗钻石耳针,说话的声音很娇柔。她说,七月,你们两个要好好在一起。我马上要回英国。你要管住她。七月说,安生会很希望你陪着她,为什么你不留下来。她微笑着轻轻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并不像你们小孩想得那么自由。  p& _Z}Wv  
n+8YTjd  
  七月不明白。她只觉得安生寂寞。安生每次到她家里来都不肯走。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她喜欢屋子里有温暖的灯光和人的声音。七月家里有她父母弟弟一共四个人。安生对每个人都会撒娇。 nLm'a_  
f SkC>mWv  
  七月看着安生的母亲。觉得她很像安生的房间。空旷而华丽。而 =3035{\  
zDdo RK@  
  寒冷深入骨髓。 )Z:-qH  
0eA <nK  
  那天夜晚,七月在家里,和父母弟弟一起吃饭,感到特别温情。她想,她拥有的东西实在比安生多。她不知道可以分给安生一些什么。晚上下起雨来,七月修改校刊上的文章,又模糊地想起阳光和桂花香中那张微笑的脸。家明很喜欢她,周末约了她去看电影。也许安生能爱上一个人也会好一些。 N/o?\q8  
g$uiwqNA%  
  深夜的时候,七月听到敲门声。她打开门,看到浑身淋得湿透的安生,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 { 4j<X5V  
!f/K:CK|  
  她走了。安生面无表情地对七月说。搭的是晚上的飞机。 -9om,U`t  
q]="ek&_  
  七月给安生煮了热牛奶,又给她放热水,拿干净衣服。安生躺下后,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 QT%`=b  
TgcCR:eL=  
  七月关掉灯,在安生旁边慢慢躺下来,突然安生就紧紧到抱住了她。她把头埋在七月的怀里,发出像动物一样受伤而沉闷的呜咽。温暖粘湿的眼泪顺着七月的脖子往下淌。七月反抱住她。好了。安生乖。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会长大的。长大了就没事了。 fz|*Plv  
WfO EI1  
  七月说着说着,在黑暗中也哭了。 u0wu\  
&>c=/]Lop  
  七月和家明去看电影。看完走出剧院以后,想起来安生曾对她说,她在附近的BLUE酒吧做夜班。家明,我们去看看安生。七月曾对他提起过自己最好的朋友。 %`bs<ZWT  
zu}uW,XH-  
  家明说,好。他在夜风中轻轻把七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个人都是安静温和的人。 aG7Lm2{c"  
)j8'6tk)Z  
  所以即使在重点中学里,老师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都是成绩品性优良的学生。远远看到BLUE旧旧的雕花木门。一推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呛人的烟草味道就扑头兜过来。狭小的舞池挤满跳舞的人群。还有人打牌或聊天。七月牵着家明的手挤到圆形的吧台边,问一个在调酒的长头发男人,请问安生在吗。男人抬起脸冷冷地看了七月一眼,然后高声地叫,VIVIAN,有人找。 TIp\-  
q?j7bp]  
  然后一个女孩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X)DFAtb  
~~{lIO)&  
  阴暗的光线下,七月差点认不出来这就是安生。一头浓密漆黑的头发扎成一束束的小辫子,发稍缀着彩色的玻璃珠。银白的眼影,紫色的睫毛膏,还有酒红的唇膏。穿着一件黑色镂空的蕾丝上衣,紧绷着她美好的胸脯。安生先看到家明,愣了一下。然后对七月笑着说,我们来喝酒吧。 r.?dT |A  
niS\0ZA  
  加冰块的喜力,家明喝掉了一瓶。然后他问安生,觉得逃课一个月去写生快乐吗。 ]4t1dVD  
\l=A2i7TQ  
  安生说,我们在茫茫野地中生火煮咖啡。在冰凉的溪水中洗澡。晚上躺在睡袋里看满天星斗。那一刻,我问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y;ey(  
c^_+<C-F  
  看着漫天繁星的时候,我会以为生命也许就是如此而已。回来后画了油画星夜。画布上有深深的蓝,和掉着眼泪的星斗。有人问我100百块钱卖不卖。我说卖。 iK4\N;H  
&5HI   
  为什么不卖。它到了一个看得懂的人的手里,就是有了价值。 dU-:#QV6  
?.,F3@W "  
  安生说完看着家明。她说,家明,你的眼睛很明亮。家明笑了。 I]HYqI  
'cCM[P+  
  把七月送到家门口以后,家明说,安生是个不漂亮的女孩。 Idu'+O4  
"I=Lbh-`  
  但是她像一棵散发诡异浓郁芳香的植物。会开出让人恐惧的迷离花朵。 i`i`Hu>  
@u+LF]MY  
  七月生日的时候,家明想带七月去郊外爬山。七月说,每次生日安生都要和我在一起的。家明说,我们当然可以和安生在一起。 P=}l.R*1G  
*fY*Wy9  
  安生很快乐地和七月家明一起,骑着破单车来到郊外。爬到山顶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个小寺庙。阳光很明亮。那天安生穿着洗得褪色的牛仔裤和白衬衣,光脚穿一双球鞋,又回复她一贯的清醇样子。家明和七月都穿着白色的I恤。安生提议大家把鞋子脱下来,光着脚坐在山路台阶上让相机自拍,来张合影。大家就欢欢喜喜地拍了照片,然后走进寺庙里面。 !v3d:n\W8  
s[4qC  
  这里有些阴森森的。七月说。她感觉这座颓败幽深的小庙里,有一种神秘的气息。 9uxoM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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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她累了,不想再爬到上面去看佛像。我来管着包和相机吧,你们快点看完快点下来。 v1$}[&/  
C,ldi"|  
  家明和安生爬上高高的台阶,走进阴暗幽凉的殿堂里面。安生坐在蒲团上,看着佛说,他们知道一切吗。家明说,也许。他仰起头,感觉到在空荡荡的屋檐间穿梭过去的风和阳光。然后他听到安生轻轻地说,那他们知道我喜欢你吗。 iw.F8[})  
&LV'"2ng8  
  七月看到家明和安生慢慢地走了下来。她闻着风中的花香,感觉到这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刻。她心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都在她的身边。很多年以后,七月才知道这是她最快乐的时间。只是一切都无法在最美好的时刻凝固。 Oh}52=  
"X<V>q$0~c  
  家明,庙里在卖玉石镯子。七月说,我刚才一个人过去看了,很漂亮的。安生说,好啊,让家明送一个。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淡青中嵌深绿的,另一个是洁白中含着丝缕的褐黄。家明说,七月你喜欢哪一个。七月说,给安生也要买的。安生喜欢哪一个。 k Jz^\Re  
rE "FN~9P  
  安生看看,很快地点了一下那个白色的,说,我要这个。 FpB3SJ6 B  
.&u @-Vm  
  她把白镯子戴到手腕上,高兴地放在阳光下照。真的很好看啊,七月。七月也快乐地看着孩子一样的安生。我还想起来,古人说环佩叮当,是不是两个镯子放在一起,会发出好听的声音。走了一半山路,安生又突发奇想。 +^J&x>5  
`_&vvJPn@!  
  来,七月,把你的绿镯子拿过来,让我戴在一起试试看。 <OiH%:G/1  
UChLWf|'  
  安生兴高采烈地把七月取下来的绿镯子往手腕上套。 Nl4uQ_"  
iJZvVs',  
  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两个镯子刚碰到一起,白镯子就碎成两半,掉了下来。 FS7D  
N/C$8D34  
  山路上洒满白色的碎玉末子。 b 2\J<Nw  
jz3f{~   
  安生愣在了那里。只有她手上属于七月的绿镯子还在轻轻摇晃着。家明脸色苍白。 l(MjLXw5  
)1R[~]y  
  七月,我要走了。 XcbEh  
Y;\@ 5TgQ,  
  安生对七月说,我要去海南打工,然后去北京学习油画。 dRs\e(H'  
k-4z2qB  
  秋天的时候,安生决定辍学离开这个她生活了17年的城市。她说,我和阿PAN同去。 ;Zf7|i`R3  
./ tZ*sP:  
  阿PAN想关掉BLUE.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七月问。是。他会调酒,会吹萨克斯风,会飙车,会画画。我很喜欢他。安生低下头轻轻地微笑。 p*jH5h cy  
G_WFg$7G%  
  一个男人,你要很爱很爱他,你才能忍受他。 #.FhN x  
,A#gF_8  
  那你能忍受他吗。 E?&YcVA  
c*w0Jz>@.7  
  我不知道。安生拿出一支烟。她的烟开始抽得厉害。有时候画一张油画,整个晚上会留下十多个烟头。可是安生,你妈妈请求过我要管住你。七月抱住她。 $U&p&pgH=W  
_+Z;pt$C  
  管她屁事。 U+-;(Fh~  
$5#DU__F/  
  安生粗鲁地咒骂了一句。她的存在与否和我没有关系。安生神情冷漠地抽了一口烟。我恨她。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和我从来没有显形过的父亲。 "6~+ -_:  
,-n_( U  
  七月难过地低下头。她想起小时候她们冒着雨跑到铁路轨道上的情景。她说,安生,那我呢。你会考上大学,会有好工作。当然还有家明。她笑着说,告诉我,你会嫁给他吗。七月? E.B6u, Te  
tPk> hzW  
  恩。如果他不想改变。七月有些害羞。毕竟时间还有很长。 _Kli~$c& M  
>TGc0 z+  
  不长。不会太长。安生抬起头看着窗外。我从来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 6 {`J I  
2L.6!THG  
  也许一切都是很短暂的。 un`4q-S7  
\R 3O39[  
  安生走的那天,乘的是晚上的火车。她想省钱,而且也过惯了辛苦日子。阿PAN已经先到海南。安生独自走。 HKC&grp  
7OPRf9+o  
  安生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还是穿着旧旧的牛仔裤,裹了一件羽绒外套。七月一开始有点麻木,只是楞楞地看着安生检查行李,检票,上车把东西放妥。她把洗出来的合影给安生。那张照片拍得很好。阳光灿烂,三张年轻的笑脸。充满爱情。 .5~3D97X&  
tH vP0RxM  
  家明真英俊。安生对七月微笑。一边把照片放进外套胸兜里。 tI0D{X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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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就在这时看到她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条红丝线。这是什么。她拉出来看。是块小玉牌坠子。玉牌很旧了。一角还有点残缺。整片皎白已经蒙上晕黄。安生说,我在城隍庙小摊上淘的。给自己避避邪气。她很快地把坠子放进衣服里面。 s=R^2;^  
Cpn!}!Gnf  
  七月,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会写信来。 1Fsa}UK  
l >oJ^J  
  汽笛鸣响了,火车开始缓缓移动驶出站台。安生从窗口探出头来向七月挥手。七月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明白过来安生要离开她走了。一起上学,吃饭,睡觉的安生,她不会再看到了。 1Si$Q  
*\0h^^|@  
  安生。安生。七月跟着火车跑。安生你不要走。 z  +c8G  
9*s:Vff{  
  空荡荡的站台上,七月哭着蹲下身来。 %xX b5aY  
F$s:\ N  
  该回家了,七月。匆匆赶来的家明抱住了七月。 &j"_hFhv  
i\>?b)a>  
  是的,家明。该回家了。七月紧紧拉住家明温暖的手。家明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她的脸埋入怀里。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 h5n@SE>G  
$F/xv&t  
  家明,不管如何,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七月低声地问他。 j\@&poJ(,  
+wGvY r  
  家明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BS yanro  
7?y([i\y  
  除了安生。 6,l5Q  
dA#'HMh@  
  安生是没有家,也没有诺言的人。七月想。 S2 -J1 x2N  
#A~7rH%hi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可以拿什么东西给安生分享。 8qUNh#  
gP ^A  
  高中毕业,七月19岁,考入大学学习经济。家明远上北京攻读计算机。 V>4v6)N  
ACEVd! q  
  七月的大学在城市的郊外。平时住在学校宿舍里。周末可以回家,能吃到妈妈烧的萝卜炖排骨。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平和而安宁。 "`KT7  
$GD Q1&Z  
  在新的校园里,七月试着结交新的朋友。她对朋友的概念很模糊。因为很多女喜欢她。七月在任何地方都是好人缘的美丽的女孩。大家会一起去参加舞会。在图书馆互留位置。或者周末的时候去市区逛街。也会看场电影。 RRpCWc Iv"  
HSACaTVK  
  只是很平淡。像一条经过的河流。你看不出它带来了什么。或者带走了什么。 5^{2 g^jH6  
9 H>J S  
  它只是经过。 =+4om*  
TQpR'  
  而安生。安生是她心里的潮水。疼痛的。汹涌的。 ( _MY;S  
GCrsf  
  那张三人的合影,七月一直把它放在床边。阳光真的很明亮。是3年之前的阳光了。风里有花香。身边有最爱的人。七月想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C)cuy7<  
0c&DSL}6  
  家明每周会写两封信过来。周末的时候还会打电话给七月。他从没有问起过安生。但七月总喜欢絮絮叨叨地对家明说起安生的事情。她寄来信地址一换再换,家明。从海南到广州,又从广州到厦门。上次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rLp0)Go  
-;YhQxxC}L  
  她也许不知道可以停留在哪里。家明说。 d263#R  
bW GMgC  
  我很怕安生过得不好。她这样不安定,日子肯定很窘迫。 u} [.*e  
ddlF4L_  
  可她没叫你给她寄钱对不对。好了,七月。你应该知道你不是安生的支柱。任何人都不是。她有她想过的生活。 pWeD,!f  
p3IhK>  
  七月还是很担心。有时候她在梦里看到那条大雨中的铁轨。她想起她和安生伫立在那里的一刻,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条通向苍茫远方的铁轨总有一天会带走安生。校园里有很多的樱花树。也有很高很大的槐树。七月想,如果安生在这里,她还会踢掉鞋子,爬到树上去眺望田野吗。 q^}iXE~  
g]?QV2bX6  
  安生坐在大樟树最高处的树杈上。空旷操场上回旋的大风,把她的白裙子吹得像花瓣一样绽开。安生伸出手,大声地叫着,七月,来啊。她清脆的声音似乎仍然在耳边回响。七月每次想到这个场景就心里黯然。 /vLW{%  
-S%Uw  
  七月,我在广州学习画画。一个人骑着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破,摔了一跤……这里的RAVEPARTY很疯狂,我可以一直跳到凌晨,象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有一种花树,花瓣很细碎,在风中会四处飞舞。好像黄金急雨…… .p78 \T  
4SIS #m  
  和阿PAN分手了,我想我还是不能忍受他……给别人画广告,在高楼的广告牌上刷颜料,阳光把我差点晒晕……想去上海读书,我感觉我喜欢那个城市…… 8&y#LeM1TT  
/9ZU_y4&3f  
  我以为自己也许会永远漂泊下去了。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p~sRc&  
G[zVGqk  
  每一封信的结尾都写着:问候家明。 VP }To  
#a 4X*X.8c  
  七月无法写回信或寄东西给她。她的地址总是在变化中。七月的生日,第一次她寄了一大包干玫瑰花苞过来。又一次,她寄了一条少数民族的漂亮的刺绣筒裙。然后又一次,她寄自己画的油画给她。画面上是她自己的裸体。长发,变形成一条鱼。 xeRoif\4c  
nYTPcT4x|  
  旁边写着小小一行字:海水好冷。  %d0BQ|  
EuKkIr/(  
  这样安生出去已经整整三年。 > q8)~  
5~RR _G  
  又过了两年。大三的时候,七月参加学校里的辩论比赛。休息的时候大家聊起余纯顺,又聊到徒步或骑车环游世界等行为。一个男生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人都很矫情。表面上洒脱自由,其实内心软弱无力。他们没有适应现实社会的能力。 3oPyh $*  
U ?6.UtNf  
  所以采取极端的逃避态度。本身只不过是颓废的弱者。 NqN}] nu6  
Yo}QW;,g  
  七月突然涨红了脸。她站了起来。你不了解他们。你不了解。他们只是感觉寂寞。 N}'2GBqfU4  
&iaS3x  
  寂寞。你知道吗。因为愤怒,七月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她激烈地提高了声音。你有的东西她没有。可是你又无法给她。就像这个世界,并不符合我们的梦想。可是我们又不能舍弃掉梦想。所以只能放逐这个世界中的自己。 ,a ":/ /[  
+o K*5 Y  
  那天晚上,七月看见少年的安生。她穿着白裙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长发和裙裾在风中飞扬。还有她的笑脸。可是七月想,安生应该有点变了吧。毕竟现在安生已经和她一样22岁了。22岁的七月,觉得自己都有些胖了。以前秀丽的鹅蛋脸现在有些变圆。人也长高了许多。 :d|~k  
B# o6UO\  
  她真的非常想念安生。 -T>i5'2)  
YN7JJJ/~T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七月想可能是家明。接起来听,那里是沉默的。七月说,喂,请说话好吗。然后一个女孩微微有点沙的声音响了起来。七月,是我。你是谁啊。七月疑惑。 n}8}:3"  
ufocj1IU  
  我是安生。女孩大声地笑起来。 Wfsd$kN6{  
vSwRj<|CF  
  安生一路到了上海。 ;IR.6k$;  
.i3_D??  
  七月,请两天假过来看我吧。我很想你。 ` c"  
|+Tq[5&R  
  七月坐船到上海的时候是清晨。安生在十六铺码头等她。远远地,七月就看到一个瘦瘦的女孩。扎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一直垂到腰。穿着牛仔裤和黑色T恤,球鞋。 CWSc#E  
8-x)8B  
  七月跑过去。安生站在那里对她笑。扁平的骨感的脸,阳光下荞麦一样的褐色肌肤,高高的额头。 FlT5R*m  
#1p\\Av  
  从小安生就不是漂亮的女孩,但有一张非常东方味道的脸。现在那张脸看过去有了沧桑的美。带着一点点神秘和冷漠的。没有任何化妆的。只有眉毛修得细而高挑。 wAc;{60s]  
R|]n;*y  
  安生你现在像个越南女人。七月笑着抱住她。我真喜欢。 ]3L/8]:  
rw[Ioyr-  
  但是你却像颗刚晒干的花生米,让人想咬一口。安生笑。她的眼睛漆黑明亮。牙齿还是雪白的。 [6\b(kS+  
QVkrhwp  
  这是七月看到过的树上女孩的笑容。 ,k}(]{ -  
sE[ Yg8yAt  
  安生真的长大变样了。只有笑容还在。 7Q?^wx  
Yb%#\.M/y  
  安生带七月回她租的房子。她在浦东和一帮外地来的大学生合住,分摊房租。上海的租金很贵。安生说。但她还是把自己的小窝布置得很温暖。棉布的床单,桌布和窗帘。 )h0b}HMW)  
#cqI0ny?G  
  床边放着一只圆形的玻璃花瓶,插着洁白的马蹄莲。七月看到木头像框里他们的三人合影照片。安生说,每次换地方,都不能带走太多东西。但我必须带着它。因为它是我唯一所有的。那时候我们刚认识家明。我们都很快乐对吗。 f7&9IW`7F^  
8Y/1+-  
  家明现在好吗。安生问。 YVPLHwh/5  
6>z,7 [  
  他很好。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西安有一家公司邀请他过去工作。 A5Lzd  
=G`g-E2  
  他在那里实习,搞开发。 N{uVh;_  
/25Ay  
  家明现在是大男人了吧。安生笑。七月从包里翻出家明寄给她的照片给安生看。家明穿着小蓝格子的衬衣,站在阳光下。他看过去总是温情干净。 m%s:4Z%=  
`pqTiV  
  安生说,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十六岁以前是这样。十六岁以后也是这样。你带他来酒吧的那一个夜晚,他出现在酒吧里,好象让所有的喧嚣停止了声音。 $t0JfDd6Ky  
N t\ZM  
  恩,而且他是个认真淳朴的好男人。 Sv!JA#Ag  
TrBW0Bn>p  
  嫁给他吧,七月。等他一毕业就嫁给他。 [gj>ey8T  
-L!lJ  
  可是他很想留在北京发展。我又不想过去。你知道的,安生,我不想离开我的父母家人。还有我们住了这么多年的城市。虽然小了点,但富裕美丽,适合平淡生活。 gmZ] E45  
k`J|]99Wb  
  你喜欢平淡生活? 6i@* L\ Dl  
.sD=k3d  
  是。安生。我手里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我放不掉。 Pk;YM}  
S:1g(f*85  
  安生笑了笑。她一直在抽烟。她开始咳嗽。她摸摸七月的脸,七月你脸上的皮肤多好啊。 mp z3o\n  
e(Rbq8D  
  我的脸整个都被烟酒和咖啡给毁了。白天去推销公寓,只能化很浓的妆。可是我身上的皮肤却像丝缎般光滑。你看,上天给了我一张风尘的脸。它很公平。 0e1-ZP CDj  
G"h}6Za;DO  
  今天是周末,我们去酒吧喝点什么。安生拿出一件黑色的丝绒外套,安生,你不穿白衣服了。七月说。 "Cs36k  
L2OR<3*|Av  
  现在只有黑色才符合我这颗空洞的灵魂。安生笑。然后对着镜子抹上艳丽的口红。 aa{+,(  
w1 eFm:'  
  她们去了西区一家喧闹的酒吧。安生一直喜欢这种吵闹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她要了威士忌苏打。不断地有人过来对她打招呼。HI,VIVIAN.七月看着安生手指上夹着香烟,在几个老外面前说出一连串流利的英文,然后和他们一起笑起来。七月摸着自己杯子里的冰水。 I{=Yuc  
gyuBmY  
  突然她发现她和安生之间真的已经有了一条很宽很宽的河。她知道站在河对岸的还是安生。可是她已经跨不过去。 3cF8DNh  
5GGO:  
  七月看着自己放在吧台上的洁白的手指。她们的生活已经截然不同。 7mE9Zo1  
w"C,oo3  
  一个穿蓝衬衣,戴黄领带的瘦小的中年男人挤过来,对安生笑着说了些什么。安生应了他几句,然后回来了。准备在上海待多久,安生。七月问她。 |#'n VN.;  
{(I":rt#  
  来上海主要是想挣点钱。最近房产销售形势很好。当然还是要一路北上。然后去兴安岭,漠河看看。 :[7O=[pk  
l2I%$|)d  
  不想去西藏寻找一下画画的灵感吗。 <T&v\DN  
tS-gaT`T  
  不。那片寂静深蓝的天空已经被喧嚣的人声污染了。而且我已经放弃了画画。 <. *bJ  
<~uzKs0  
  为什么。你一直都那么喜欢画画。 8|zOgn{  
_n_()at)  
  你生日时送给你的画是我的终结。这片寒冷的海水要把我冻僵了。 Z B`d&!W>  
YrV@k*O*  
  安生又喝下一杯酒。 ]sJC%/  
5lM2nhlf'b  
  你呢,七月,你还写作吗。以前我们两个参加作文比赛,你总是能获奖。而我的作文总是被批示为颓废不健康。安生笑。可是我觉得我比你写得好。 pTXF^:8  
wE}Wh5  
  还喜欢海明威吗。我在旅途上阅读他的小说。他给了我最大的勇气。我一直想知道,他把猎枪伸进自己嘴巴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然后我也开始写作。七月。我一直在稿纸上写。也许哪天某个书商会让我出版这本书。我们被迫丢弃的东西太多了。写作是拯救自己的方式。上帝不应该会剥夺。 u1=K#5^  
5{ bc&?"  
  又是一阵喧嚣的音乐。舞动的人群发出尖叫。 mhy='AQJ  
n>w<vM  
  我走遍了整片华南,西南和华中。几乎什么样的活都干过。在山区教书,在街头画人像,在酒吧跳艳舞,在户外画广告。有时候一个人在一个偏僻小城里烂醉三天都没有人知道。我已经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了。早就和母亲断绝了关系。我想我的家是被我背负在灵魂上面了。 X-#&]^d  
(|NCxey  
  可是有时候灵魂是这样空。有时候又这样重。安生又笑。她快把一整瓶酒喝完。 gd*2*o$g(  
{Wu[e,p  
  为什么不找一个爱你的人,安生。 e['<.Yf+  
"c|Rpzs[  
  这个男人一直想带我出国去。是我在打工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正和老婆闹离婚。安生喝完杯子里的酒,又推给吧台里的酒保,让他再倒。这个男人都可以做我爸爸。 MpBdke$  
e .~11bx  
  你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 ,~DV0#"  
e[s}tjx  
  合适的男人?什么叫合适的男人呢。安生仰起头笑。她的声音因为烟和烈酒开始沙哑起来。这个涵义太广了。他的金钱,他的灵魂,他的感情,他的身体,是不是都应该放在里面衡量呢。 =E<H_cUS  
Rc &m4|cw7  
  其实你知道吗,七月。安生凑近七月的脸。只要一个男人能有一点点象家明,我也愿意。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家明更英俊更淳朴的男人了。我们都只能碰到一个。 } `5k^J$x  
s^K2,D]P  
  安生,你醉了。你不能再喝了。七月把酒吧推给酒保,示意他收回。 @5ud{"|2  
v; R2,`[W  
  不。我还要喝。我还要喝。安生扑倒在吧台上。只有酒才能让我温暖。 M:b#">M  
B(ktIy  
  七月,你以后当我死了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会想起你。可是我不愿意再想你了。我又要走了。我好累。我无法停止。安生大声地叫起来。 hzRKv6  
*@ H\J e`  
  七月含着泪奋力把安生拖出了酒吧。外面的风很冷。安生跪倒在地上开始呕吐。她的玉坠子掉出胸口来。那根红丝线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在洗澡的时候,她都不肯把它取下来。 }}i'8  
 6su~SPh  
  相见的唯一一个夜晚,安生因为喝醉睡得很熟。七月失眠却无法和安生说话,只能一个人对着黑暗沉默。她们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并肩睡在一起。可是安生再不会象以前那样,爱娇地搂着她,把头埋在她怀里,把手和腿放在她身上。 b?c/J {me  
qR_>41JU"  
  安生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蜷缩起来。 k5Fj "U  
ft$RF  
  整整6年。七月想。 Od)y4nr3~  
o +7)cI  
  许许多多的深夜里。安生在黑暗和孤独中,已习惯了抱紧了自己。 8'%m!  
t%%()!|)j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七月的怀里痛哭的少女。 QXN_ ?E,g/  
R TpNxr{[  
  23岁到24岁。七月毕业,分到银行工作。安生离开了上海,继续北上的漂泊。 "RN] @p#m  
oLh ,F"nB  
  家明毕业,留在西安搞开发。 `;J`O02  
 ]%FAJ\  
  家明,你回来好不好。七月在电话里对家明说。我们应该结婚了。 &9fQW?Czs  
QA*<$v  
  为什么你不能来北京呢。七月。 vg1J N"S[  
owQ,op #  
  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家明。有你,有父母弟弟,有温暖的家,有稳定的工作,有安定的生活。我不想漂泊。七月一边说,一边突然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ninWnQq  
-1RMyVx  
  好了好了。七月。别这样。家明马上手忙脚乱的样子。 -(]C FnD_N  
_p*8ke  
  你答应过我的,家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能分开。你忘记了吗。 | @$I<  
q]I aRho  
  没有忘记。家明沉默。我下个月项目就可以完成,然后我就回家来。 U/^#nU.,  
Dws) 4hH  
  谢谢,家明。我知道这样也许对你的发展会有影响。可是我们需要在一起。生活同样会给我们回报。相信我,家明。 yV )fJ_  
}b&lHr'Uw  
  我相信你。七月。家明在那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七月,安生来看过我。 c|;n)as9(%  
DZtpY {=Z  
  她好吗。 ]i$0s  
L_RVHvA=M/  
  她不好。很瘦很苍白。她去敦煌。路过西安来看了我。匆匆就走了。 ?'z/S5&j  
X<$Tn60,  
  你能劝她回家来吗。 xdgAu  
XhHgXVVGG<  
  我想不能,七月。好了,我挂了。家明挂掉了电话。 BZ1wE1t  
/HpM17   
  七月在银行的工作空闲舒服。薪水福利也都很好,家人都很放心。就等着家明回家以后操办婚礼。母亲一天突然对七月提起安生。她说,那个女孩其实天分比你高得多,七月。就是命不好。 IBo  
)q-NE)  
  母亲一直很喜欢常赖在七月家里蹭饭吃的安生。因为安生会说俏皮话。会恭维母亲的菜做得好吃,对她撒娇。七月也觉得,虽然自己长得比安生漂亮。但安生是风情万种的女孩。 A5TSbW']+5  
6]Hwr_/tk  
  家明说,安生是一棵散发诡异浓郁芳香的植物。会开出让人恐惧的迷离花朵。 j<*7p:L7_>  
Nw1*);b[y  
  而七月,她想,她是幸福的。有时候她端着水杯,坐在中央空调的办公室里,眺望着窗外的暮色。想着下班以后,会有家明的电话,母亲的萝卜炖排骨。她宁愿自己变成一个神情越来越平淡安静的女人。 3HpqMz  
3NLn}  
  有一次,一群来旅行的法国学生来营业大厅办事。七月看到里面一个扎麻花辫子的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汗衫。里面没有穿胸衣,露出胸部隐约的美好形状。在这个小市民气息浓郁的城市里面,这样的情景是不会发生在本地女孩身上的。但是安生一贯都这样。就像13岁 <1l%|   
G?'^"ae"Z  
  的安生会踢掉鞋子,飞快地爬到树上。她把她的手伸给七月,她说, H.ksI;,  
mn?F;= qE  
  七月,来啊。 95z|}16UK  
Rz g;GH  
  但七月不会爬树。她仰着头看着树上鸟一样安生。也许她已经下意识地做出选择。 mi7?t/D1Z  
dX cbS<  
  她宁愿让安生独自在树上。一部分是无能为力。一部分是恐惧。 <@KIDZYC  
p%>sc  
  还有一部分,是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Sk cK>i.[  
z&amYwQcI  
  秋天又快来临。七月开始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约好同事去看婚纱的式样。她们一家家地挑过去。七月抚摸着那些柔软地缀满蕾丝和珍珠的轻纱。心里充满甜蜜。 Fm0d0j  
Ne1Oz}  
  可是家明没有打来电话通知她回家的时间。甚至当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答复她的只有电话录音。这么多年,温厚的家明从没有这样让七月这样困惑和怀疑过。突然七月的心里有了阴郁的预感。 !q\=e@j-i  
hbH~Ya=+S  
  她不断地打电话过去。她想总有一天家明会来接这个电话。然后在一个深夜,她果然听到电话那端家明低沉的声音。他说,我是家明。 ,%*UF6B M  
gHBvQ1g  
  家明,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七月问她。 ]EX6Y  
4@@Sh`E:  
  七月,对不起。家明好像有点喝醉,口齿不清地含糊地说,再给我一段时间。一点点。一点点时间。 'NhQBk  
ly17FLJ].  
  家明,你在说什么。 /B@{w-N  
.cHgYHa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七月。家明好像要哭出来了。然后电话断了。 I.jqC2G  
C6;2Dd]"N  
  七月在那里愣了好一会。这个男人。她16岁的时候遇见他。她已经等了他8年了。而他。居然在答应结婚的前夕,提出来再给他时间。 i *.Y  
sip4,>,E  
  她不能失去他。 hi1Ial\Y  
FfJ;r'eGs  
  七月当晚就向单位请了假,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 sX%n`L  
LUMbRrD-  
  七月,家明是有什么事情了吗。母亲担心地看着在收拾衣服的七月。 wS*r<zj  
KUUA>'=  
  妈妈,我是要把家明带回来。 GpeW<% \P  
uGMzU&+  
  七月上了火车。 g8##Be  
= UH3.  
  火车整日整夜地在广阔的田野上奔驰。 _Hv+2E[4Z  
Kd5'2"DI  
  这是七月第一次出远门。她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里。唯一的一次是去上海看望安生。 UPuoIfuqI  
4f[%Bb  
  可那也不远。上海是附近的城市。一个人不需要离开自己家门,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CLrX!JV>  
?7aZU  
  七月听到车厢里天南地北的普通话声音。她想,安生走了这么远又看到了什么呢。就好像她爬到树上看见的田野和小河。远方的风景虽然美丽,却都不是家园。 d2`g,~d  
lA5Dag'  
  在上海的时候,安生喝醉了。哭叫着让七月忘记她,不要再挂念她。她是想卸掉心里最后一缕牵挂,独自远走吗。 mQ:{>`  
:snO*Zg  
  七月把脸靠在玻璃窗上,轻轻地哭了。 SV>tw`2  
oZvG Kf  
  17岁的时候,是她在火车站送安生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她了解安生的孤独和贫乏。可是她能分给安生什么呢。她一直无法解开这个问题。 {-\U)&6#v  
k."p&  
  在晃动的黑暗的车厢里。不断在七月的眼前闪过的,是一些记忆中的往事片段。 ApCU|*r)  
ZZT #V%Q=u  
  安生在阳光下的笑脸。她说,我们去操场看看吧。散发着刺鼻清香的樟树。安生在风中绽开的如花的白裙。黑暗中安生动物般受伤的呜咽。安生摔破的白色玉镯子。 UucI>E3?P{  
Y~I<Locv  
  她在驶出站台的火车上探出身来挥手。安生写来的字体幼稚的信。 `pfIgryns  
2 |je{  
  七月,我一个人骑着破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坏,我摔了一跤…… @(,1}3s  
N y'\Q"Y]  
  终于火车停靠在西安站台。七月脸色苍白地下了火车。她打了车去家明的宿舍。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1#A$&'&\J;  
k8w\d+!v  
  按着地址找到5楼,门是紧闭着的。七月敲门,没有人应。现在是清晨8点啊。家明又会去哪里呢。七月把行李包丢在一边。抱着自己疼痛的头,蹲了下去。 'I]XX==_  
 z% wh|q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家明的脚步。七月抬起头。家明手里拎着一包中药走上楼来。身边有个穿黑衣服,长发披散的女孩。女孩靠在家明身上,脸贴着他的肩头。无限娇慵的样子。 ' k,2*.A  
Q1,sjLO-a  
  七月慢慢地站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家明。这一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麻木。 >$4# G)s  
FDz`U:8  
  七月。家明吃惊的声音。女孩也转过脸来。长发从她的脸上滑落。漆黑的眼睛。高高的额头。雪白的牙齿。不是安生又是谁呢。 Y$=jAN  
h !^= c  
  七月楞楞地跟着他们走进房间。她的行李包还拎在手上。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家明的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桌子上有一个玻璃瓶,用清水养着马蹄莲。床上搭着一件睡衣。黑色蕾丝的睡衣,那是安生的。 *S.U8;*Xj  
JXB)'d0  
  家明早上陪我去医院。我从敦煌回来,生病了。安生倒了一杯热水给七月,她拿出香烟来抽。 h@Q^&%w  
_ox+5?>  
  七月把眼睛转向家明。家明的眼睛没有正视她。 yq%5h[M  
O(T5  
  家明,你不回家了? FH~:&;  
_ %nz-I  
  七月,我不能回去。家明轻而坚定的声音。 1F@j?)(  
.e~"+Pe6b  
  七月沉默着。恐惧和愤怒的感觉,让她听到自己轻轻的颤抖。她慢慢走到安生的面前。 dvB=Zk]m  
)E}v~GW.+  
  她的眼泪流下来。安生,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一直在问自己,我能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和你分享。 [;u#79aE  
;g|Vt}a&4  
  安生说,我爱家明。我想和他在一起。 a`!Jq'  
}|DspO  
  七月凝固了全身的力量,重重地打了安生一个耳光。 G *CPj^O  
'$9o(m#  
  安生。 UY',n,  
Hb)FeGsd).  
  深夜的大街上,七月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在寒风中发出回声。她走了太多的路。找了太多的地方。她在后悔和焦急中,觉得自己面临着随时的崩溃。 %fj5 ;}E.  
|b   
  她在路上蹲下来。家明把她抱起来。他说,七月,对不起。 `z&#|0O  
n Nt28n@  
  家明,你爱的到底是安生还是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mO>L]<O  
j6m;03<|  
  家明沉默地抱住悲痛的七月。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发一言。 [4z,hob  
F$7!j$ Z  
  安生是身无分文地跑出去的。她不会离开西安。她的性格也不会自杀。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又流落到酒吧里面。他们一个一个地找过去。 -> cL)  
bv+u7B6,  
  没有。都没有。 !jj`Ht)  
$YSXE :  
  七月,你先回去睡觉。我来找。家明说。 9wvlR6z;u  
f"ezmZI  
  不。我要找到她。七月忍着泪。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印浮现在安生苍白的脸上。还有安生眼睛里的黑暗和绝望。她就这样淡淡地笑着。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对安生。她甚至从来没有对安生发过火。 n4K!Wv&u  
@-$8)?`q  
  贫穷的安生没有七月拥有的东西。少年的时候似乎这样。长大后也一样。 aFnel8  
+,76|oMsQ%  
  在商店的橱窗前面,他们看到了安生。她没有喝醉。她只是裹着外套蜷缩在台阶上。身边散落遍地的烟灰和烟头。 R;< q<i_l  
qe0D[L  
  好冷。看到他们,安生淡淡地笑了笑。她看过去平静而孤单。 <tr]bCu}  
}v ZOPTP  
  回去吧。安生。七月不敢拉她的手。只能低着头对她说话。 |mEWN/@C  
5J5?cs-!  
  好。回去。安生扔掉烟头。家明。她回头低唤家明。 kK? SG3  
9d5$cV  
  家明,抱我回家。我冷得冻僵了。 q/i2o[f'n  
SVCh!/qe\  
  家明把蜷缩成一团的安生抱在了怀里。他的脸轻轻贴在安生冰凉的头发上。 zxyl+tU &  
Tgdy;?  
  安生第二天就昏迷发起高烧。因为酗酒和流浪,她的身体非常衰弱。家明把安生送进了医院。七月准备回家。 aO'#!k*R  
jq+(2  
  在候车室里,七月和家明沉默地坐在那里。 y* +y&  
5ya9VZ5#  
  家明,你好好照顾安生。 ">H*InF  
P?0X az  
  我知道。 hG1:E:}  
zggnDkC5  
  我很爱你。家明。七月泪光闪烁地看着这个男人。我想我是不是以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这句话。是的。你从来没有说过。家明的眼里也有泪。他伸出手,把七月拥抱在怀里。你们都是这样好的女孩。你们好像是同一个人。 {r^_g(.q  
Q0U~s\<  
  我回到家是11月24日。我等你一个月。家明。我不会给你打任何电话。 1QoW/X'>.  
Ew8@{X y  
  如果在一个月里面你回来了,我们就结婚。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缘尽到此。 M(-)\~9T  
8w0~2-v.?V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恨。 (@?mm  
-  x  
  家明看着七月。七月的神情非常严肃。她说,家明,你好好地想一想。彻底地考虑清楚。我,还有安生。留在北京,还是回到家里来。 $RD~,<oEm  
3lP;=* m.  
  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yO3];Hqw  
pj>R9zpn_  
  七月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绿色玉石镯子拿下来递给家明。你先留着它。 ,B <\a  
+}:Z9AAMy  
  安生从小就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我一直怀疑,其实她喜欢的是这个绿镯子。 j}+3+ 8D  
  七月回到家,对母亲没有说具体的真相。只说家明在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ahDc!Jyu  
"5hk%T '  
  七月每天仍然平心静气地去上班。她的心里一直很痛。好像轻轻一个碰触就会有酸涩的泪水滴落下来。但是她沉默地忍耐着自己。 >*-%:ub  
kCBtK?g  
  她从小就过着顺畅平和的生活。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已经很巨大。 #ArrQeO 5_  
=*\s`ox`  
  可是七月想,她终于也有了一个成长的机会了。 ,-UF5U  
f|d~=\0y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北方应该已经大雪弥漫了吧。 `ecseBn3d  
Rh=" <'d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深爱着家明。她问自己,如果家明不回来,她是否可以重新认识一个男人,和他结婚。可是这似乎是难以想象的。从16岁开始,她就习惯了家明的英俊和温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温暖的手。他硬硬的头发。 xGd60"w2  
&YhAB\Rw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这样让她这样爱得无能为力。 &.A_d+K&  
} d[(kC_  
  圣诞节快要到了。 DX_ mrG  
x YS81  
  大街的商店橱窗开始摆出圣诞老人和圣诞树。用粉笔写了美丽的花体字,merrychristmas.七月下班以后,裹着大衣匆匆地在暮色和寒风中走过。街上的人群里,有两个读初中的女孩,也是13岁左右的年龄,亲昵地牵着手,趴在橱窗上看圣诞礼物。两颗黑发浓密的头紧靠在一起。 :qzg?\(  
4 Gu'WbJ  
  一个女孩说,我好喜欢这个绒布小狗熊。 mqSVd^  
A7p4M?09  
  另一个说,我也很喜欢。 74%vNKzc~  
0z8(9DlTc  
  一个说,那我叫爸爸买来我们一起玩吧。 (NJ{>@&  
]S2rqKB  
  另一个说,好的。 i ;FKnK  
}Fe~XO`  
  七月想,绒布小狗熊能一起玩。那别的呢。如果她们遇到不能分享的东西,会不会反目成仇。 E0Wc8m"  
.LzA'q1+z  
  少年的友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绚丽而盲目。可是安生,是她爱过的第一个人。  !:( +#  
hRkCB  
  12月24日的时候,家明没有回来。 #:)'D?,  
]H1mj#EWU  
  晚上同事叫七月一起起酒店参加圣诞晚会,吃饭,跳舞。七月同意了。  s*u A3}j  
|#Gxqq'  
  她穿了新买的玫瑰红的大衣和黑色靴子,化了浓妆。同事非常惊艳。平时一贯以乖乖女形象出现的七月,突然变得妩媚热情。 <8r"QJY/  
vhe Y F@  
  银行里的一个同事,刚升上科长。是个憨厚能干的男人,一直很喜欢七月。 +R'8$  
K~(RV4oF8B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热闹地喝了点酒,七月也显得很高兴。他鼓足勇气,仗着酒胆,走到七月面前请她跳舞。 {oQs*`=l>  
=G-OIu+H!U  
  七月接受了他的邀请。这个男人的学历品性家世都很好。只是刚过30岁,已经有了啤酒肚。还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他说,七月,圣诞节会放美国新的大片,到时我可以请你去看吗。七月微笑着说,是什么片名呢。 (,Y[2_Zv  
= 0 ~4k#  
  她的眼前闪过家明英俊的笑容。她想,她还是要过下去的。平淡稳定的生活。 C,|&  
Jqoo&T")  
  即使换了个平淡的男人,也许也一样会幸福。 zJDHDr  
f:;-ZkIU ?  
  凌晨两点左右,同事送七月回家。七月在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车了。 H%_^Gy8f  
7oZ :/6_>  
  她想慢慢地走回去,让晕痛的头脑清醒一下。天空忽然下起小小的雪花。南方的冬天,常常就是这样,突然就会有细碎温柔的雪花飘落。 T KZtoQP%  
, ZsZzZ#  
  七月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雪花在脸上迅速地融化成小水滴。她在寒风中张开手臂,轻轻地旋转着身体。她想,圣诞老人你开始送礼物了吗。你知道什么才能让我快乐吗。 kWzp*<lWe  
dSDZMB sd  
  然后一个人突然抱住了她。七月没有张开眼睛。因为她闻到了她熟悉的男人气息。 HE}0_x.  
*>m[ZJd%=  
  她还摸到了短短的硬的头发。那个宽厚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 DB}Uzw|  
UP]( 1lAf  
  我买不到飞机票。只能坐火车过来。还算来得及吗。七月。 ;dIk$_FN  
+M j 6.X  
  七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把脸贴在那传出心跳的胸口上。 '6N)sqTR  
J0sD?V|{1~  
  二十五岁的春天,七月嫁给了家明。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HNc9QVC'W  
r)<A YX]J  
  七月终于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只是结婚的那天下起了冰凉的细雨。 ?9 huuJ s7  
yR$_ZXsd  
  纷纷扬扬的,象滴淌不尽的眼泪。七月穿着的白缎子鞋在下轿车的时候,一脚踩进了水洼里。满地都是飘落的粉白的樱花花瓣。 Ah2@sp,z  
**q8vhJM  
  婚后平淡安宁的生活,一如七月以前的想象和计划。 ;c 7I "?@z  
}?[];FB  
  家明自己开了一个软件开发公司,事业顺利。同时又是顾家而体贴的好男人。母亲心疼七月,叫他们晚上不要自己做饭,一起回家来吃。 x^ s,<G  
W;u.@I&  
  七月也喜欢回母亲家里。一大家子的人,热闹地吃饭。亲情的温暖满满地包围在身边。 4$-R|@,|_  
J""Cgf  
  家明没有多说安生的情况。只说她病愈后,去了北京。然后和她在上海认识的一个房地产老板,一起去了加拿大。 C:E f6ZW  
:= V?;  
  那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中年男人。七月还记得安生应他的搭讪的时候,那种冷漠的神情。 [RF,0>^b  
f) sy-o!  
  可是她想,她已经做了自己的让步。这些选择都是家明和安生做的。 8h] TI_  
*@rA7zPFf  
  她喜欢被选择的结果。这样心里可以少一些负累。 #Xg;E3BM  
}dc0ZRKgx  
  七月和家明之间,从此小心地避开安生这个问题。 /k.0gYD  
f2g tz{r  
  可是七月还是想念安生。 Nl\`xl6y]  
jg$qp%7i%  
  一天深夜,下着大雨。七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来翻身下床。家明也受惊醒来,在黑暗中问七月,干什么去,七月。 80nEQT y  
6,t6~Uo/  
  有人在敲门。家明。 [6VB&   
fJFNS y  
  没人啊。根本没有敲门。 /^=1]+_!  
*Y>w0k  
  真的。我听到声音的。 #|9W9\f,  
k_pv6YrE  
  七月走出去,急切地打开门。吹进来的是空荡荡的冷风。外面下着大雨。七月头斜靠在门框上,呆呆地发愣。 :zL)O  
.}__XWK5  
  她没有告诉家明。 X,Ql6uO  
x`6MAZ  
  她想起的是少年时走投无路的孤独的安生。浑身湿透的安生,抱着双臂靠在门口。 0i~U(qoI  
!2t7s96  
  面无表情地对七月说,她走了。在那个夜晚,安生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她。 juEPUsE  
dGZie .Zx  
  七月突然有预感,安生要回来了。 IO)Y0J>x  
V60L\?a  
  秋天的时候,一封来自加拿大的信飘落在七月的手中。 <Jgcj 4D  
93*csO?Db  
  安生孩子般稚气的字体没有丝毫改变。她说,七月,这里的秋天很寒冷。 .fWy\ r0  
e#[Klh$]EW  
  我的旧病又有复发的预兆。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怀孕了。那个男人不想再和我一起。 0U=wGI O  
66val"^W  
  可是我不想失去孩子。因为这是家明的孩子。 12`u[O}\}-  
Zc7;&cz  
  家明看着七月。七月沉默。这样的沉默她维持了三天。然后在一个夜晚,她回到家说,她给安生发了回信,叫安生回家来。 j\C6k  
#*h\U]=VS  
  七月说,她这样在国外会病死和饿死。 < $zJi V  
xpdpD  
  家明说,七月,对不起。 ZthT('"a  
P<pv@ l9)  
  七月摇摇头。没有对错的。家明。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 TFXBN.?9T  
xs= ~N  
  我一直想知道你回来是自己做的选择还是安生做的选择。 Y j oe|  
JM7mQ'`Ud  
  家明说,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Dl<#58  
}nrjA0WN  
  七月在下雨的夜晚去机场接机。家明加班。 GxdAOiq;  
Lx,=Up.  
  从北京飞过来的班机延迟了。七月等了很久。 Nbl&al@"  
"L3mW=!*  
  然后出口处终于出现了涌出来的人群。七月拿着伞等在那里。然后她看到了安生。安生拎着简单的行李,穿黑色的大衣。身体有些臃肿。一头长发已经剪掉。 +bumWOQ'  
]\*^G@HA2  
  短头发乱乱的。更加显出脸部的苍白和削瘦。只有眼睛还是漆黑明亮的。 Xs2}n^#i  
F`g(vD >  
  她看到七月。脸色露出淡淡的微笑。HI,七月。 v3r3$(Hr  
bq/Aopfr  
  安生。七月跑过去,抱住安生。她的眼泪掉下来。安生,回家来。回家来了。 iil<zEic  
U9oUY> 9  
  是。回家来了。安生把脸贴在七月的脖子上。她的脸是冰凉的。 jOGdq;|  
/8GdCac  
  两个人在空旷的机场大厅里拥抱在一起。 KF(H >gs  
bRvGetX  
  距离安生17岁离家出走。整整是8年。 +byOThuE  
oC5 h-4~  
  安生在七月家里住了下来。母亲不知道安生怀的是家明的孩子,所以对安生还是非常好。七月和家明决定对任何人保守秘密。 m. pm,  
,AnD%#o  
  安生先进医院看病。为了孩子,她已经戒掉了多年沉溺其中的烟和酗酒。所以人非常苍白。七月每天给她煮滋补的中药。房间里总是弥漫着草药的气味。安生空闲在家里,种了很多花草。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露台的阳光下,可以安静地坐上很久。 V k{;g  
fo ~uI(rk  
  家明走过去给她一杯热牛奶。她就对家明微笑着说,谢谢。家明无言。只是用手轻轻揉她的短发。 4en3yA0.w  
atyvo0fNd  
  然后有一天,安生告诉七月,她在写作。她一直坚持在写作。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稿纸上。安生说,我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出版。我也没抱热切的期望。可是我想我可以留下一些什么。我本身已经是贫乏的人。 6ll!7U(9(  
c}(H*VY2n  
  七月说,你写的是什么内容。 nCYkUDnZ  
x9YQd69  
  安生说,流浪,爱,和宿命。 ` aVp#  
^ oi']O  
  一个月后,她把厚厚的一堆稿纸寄给了出版社。 GLsa]}m,9  
[ U:C62oK,  
  安生的身体越来越臃肿。只能让七月帮她洗澡。 !|[rh,e]  
NzgG7 7>  
  安生从来不摘下脖子上那块破掉的玉牌。因为戴得太久,丝线都快烂了。 %,\JTN|g|A  
/3,/j)`a  
  少年时她们也曾一起洗澡。那时的身体是洁白如花的,纯净得没有任何疤痕。可现在安生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背上,胸口上有许多烟头留下的烫痕。手腕上还有支离破碎的割脉留下的刀疤。七月不问。只是轻轻地用清水冲过它们。 wQSan&81Q  
<Y yE1 |  
  安生听到七月紧张的呼吸声,就笑着说,看着很可怕是吗。我走之前就知道,这具身体以后会伤痕累累。我以前一直厌恶它。只想虐待它,摧残它。因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七月。却只能做安生。 6?a`'&  
/p !A:8  
  七月有很多东西,但是她无法给我。安生什么都没有,始终也无法得到。 E@GYl85fI  
x7S\-<8  
  一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可以蜕变了。像一条蛇。可以蜕壳。新的生命会出来。 zj7ta[<tr  
?+]=|hN  
  鲜活洁净的肉体和灵魂。全新的。而旧的就可以腐烂。 *2h%dT:,%  
g*YDgY  
  我非常感激,家明给了我新的生命。七月。他是我们爱的男人。 v]k-x n|$j  
_[HZ[9c!  
  我爱你。七月。 wtS*-;W  
yCxYFi  
  她们回到母校的操场去散步。有樟树的地方已经盖起了一幢新的楼。安生说,这里曾经有非常刺鼻的清香。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似乎依然是站在浓密的树荫下面。可是她已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光脚的女孩。会轻灵地爬上高高的树杈。旧日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 D, ")n75  
$cSUB  
  只有铁轨还在。依然穿过田野通向苍茫的远方。 afrF%!  
t]HY@@0g  
  安生说,小时候我非常想知道它能通向何方。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它并没有尽头。 3"x_Y  
j4/[Z'5ny  
  安生被送进医院的那个夜晚,已经是南方寒冷的冬天。她的胎位有问题。 81Z;hO"~  
4Fg2/O_3  
  事态变得严重。医院黑暗的走廊空荡荡的。不时响起忙乱的脚步声。七月坐在冰凉的木椅子上,交握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很紧张。她听到安生的惨叫。她突然觉得安生会死掉。当安生被医生抱上推车,准备送进产房的时候,她猛扑了上去不肯放手。 ^L%_kL_7  
L;3%8F\-.  
  安生,你一定要好好的。七月的手捂住安生苍白的脸。安生的头发因为浸泡在汗水和眼泪里面,闪烁着潮湿的光泽。安生侧过脸轻声地说,我感觉我快死了,七月。 G'JHimP2j  
eIvZhi  
  不会。安生。一定要把家明的孩子生下来。你这样爱他。 :;_ khno  
# 55>?  
  是。我爱家明。我真的爱他。安生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只是我不知道生下孩子是继续漂泊,还是能够停留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无法再伤害你,七月。我是你这一生最应该感到后悔的决定。当我问你去不去操场。你不应该跟着我走。 ^`cv6;)  
x_Ev2 c'4  
  第一次,七月看到安生明亮的眼睛开始黯淡下去。像一只鸟轻轻地收拢了它的翅膀。疲倦而阴暗的,已经听不到凛冽的风声。 @;egnXxF<  
gWr7^u&q@|  
  我觉得自己的罪太深。判决的时候到了。 A4"TJZBg}  
.I^4Fc}&4  
  安生的眼睛缓缓地转向玻璃窗。黑暗的夜空,回旋着冷风。 q;68tEupR  
pA!-spgX  
  安生低声地自语,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我一直无法知道。她的神志有些模糊了。 AlQhKL}|s  
L"b&O<N o  
  那一个夜晚,我对他说,我要走了。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为他漂泊到老,漂泊到死,不再回来。他把他的玉牌送给我,他说,我的灵魂在上面。跟着你走。 M/ 64`lcb  
a&'9[9E1  
  可是太累了。我走不动了。 c,@Vz 7c  
S70#_{  
  安生的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 YdhV a!Y  
O h@z<1eYZ  
  凌晨的时候,安生产下一个女婴。因难产而去世。 Em!- W5*s  
ZVXPp -M  
  七月26岁的时候,有了收养的女儿。 :SaZhY  
nI3p`N8j*  
  她给安生的孩子取名叫小安。她相信这是新的安生。就像安生说的那样,是鲜活洁净的灵魂和肉体。而旧的躯壳就可以腐烂。 mz0{eO  
BHr,jC  
  小安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七月把她抱到家明的家里去,家明的母亲非常喜欢。 `jeATxWv  
~:Rbd9IB  
  她抱着小婴儿说,应该送礼物给小宝贝啊。家明,你从小戴的那块玉牌呢。虽然破了一角,但是可以用来辟邪。家明和七月都装作没听到。 =E2 a#Vd  
PaKa bPY  
  那块玉牌随安生一起火葬了。 T 6D+@i  
I~6) Gk&  
  七月总是憨憨的样子。 4v_Ac;2m&  
"AagTFs(i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是快乐的。而能够假装不知道真相,不了解本质的人,却是幸福的。 7n5gXiI"  
-@XSDfy7S  
  只有一些人例外。比如家明在酒吧邂逅的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她透过喧嚣的音乐和烟雾,笑着对他说,家明,你的眼睛好明亮。这样的女孩直指人心。但是她不告诉他,她喜欢的绿镯子还是白镯子。她的快乐模糊而暧昧。却不知道躲藏。所以让自己无处可逃。 k7U.]#5V  
m.+h@  
  在幽深山谷的寺庙里,他们看着佛像。她坐在他的身后,轻轻地问他,他们知道我喜欢你吗。他转过身看着她。她掂起脚亲吻他,在阴冷的殿堂里面。 OH/9<T?  
EGl<oxL*R2  
  阳光和风无声地在空荡荡的屋檐穿行。 H q6%$!q  
|" }rdOV)  
  那一刻,幸福被摧毁得灰飞烟灭。 nVs@DH  
#z P-, 2!r  
  生命变成一场背负着汹涌情欲和罪恶感的漫无尽期的放逐。 2.Z#\6Vj  
i "V.$|,  
  半年以后,安生的书出版。书名是七月和安生。 JL,Y9G*]s  
9Y3"V3EZ  
  七月和家明过着平淡的生活。 '@Uu/~;h  
)1 -<v);  
  他们没有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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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reway 威望 +5 2006-08-26 | 理由: 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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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4 发表于: 2008-03-01
引用
引用第43楼ivanbin于2008-02-28 15:13发表的  : (RI)<zaK ;  
迷花肯定知道啊
, LwinjHA*  
是是是是 #U-y<[ 3  
#[bosb!R  
我肯定知道 /}1|'?P  
-o~zb-E  
没有安妮就没有我 3m& r?xZs  
jvQ^Vh!mC  
是她创造了我 BP j?l  
0y$VPgsKf  
呵呵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了笑着羡慕。时间是怎样划过的皮肤,我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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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 发表于: 2008-02-28
迷花肯定知道啊
色狼的最高境界是专一,滥情是菜鸟无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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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2 发表于: 2008-02-26
用户被禁言,该主题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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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1 发表于: 2008-02-26
......真的物是人非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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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 发表于: 2008-02-26
呵呵 物是人非
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
人点烛,鬼吹灯,勘舆倒斗觅星峰;
水银癍,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
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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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9 发表于: 2008-02-26
引用
引用第27楼凄美叶子于2006-09-03 20:58发表的  : )Fqtb;W=  
这不光是我们喜欢的,也是安妮最喜欢的一个短篇,看过不下3遍,哭过,也笑过. 8MU7|9 Q  
爱恨情愁,交织...
c>r~pY~$  
呵呵 这是两年前的帖子了~~ 忽然看到自己还没来大学那个暑假逛论坛写下的评论 有种说不出的心情.. 时光荏苒啊~~~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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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 发表于: 2008-02-20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过程 HFYe@2r  
U`{ M1@$  
"79b>  
经历了 8@6*d.+e  
tqt~F2u  
) 5x$J01S  
就成长了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了笑着羡慕。时间是怎样划过的皮肤,我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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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7 发表于: 2008-02-19
发现了啊.... HuxvIg  
友情和爱情... M%!j\}2A  
我曾经被迫选择过一次呢
areway成了过去时就是wereway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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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6 发表于: 2008-02-19
最后一个回复的居然是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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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5 发表于: 2006-12-25
喜欢安的文章 于是买了本全集 NND 盗版还那么贵24!! IJ{VCzi  
个人比较喜欢八月未央和告别微安2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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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4 发表于: 2006-12-23
我没小瞧男生 En8L1$_  
~~~~ 7l'1  
?Xp+5{  
~}G#ys\1  
Yp $@i20  
看她的播 hSk  
O-+!KXHd[  
有种重生的感觉 <9Ytv|t@0  
;s-fYS6(>{  
I WON‘T BEG FOR MERCY,TIME OR MONEY FOR ANYONE
                好好生活
                  好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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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我?如果我即不在 石家庄经济学院论坛www.uebbs.net,也不在宿舍,那,我肯定是在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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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3 发表于: 2006-12-22
好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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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 发表于: 2006-12-21
楼主你太小瞧男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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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1 发表于: 2006-09-03
,,我还真一男的,活蹦乱跳的
请幸福,然后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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